两日已过，程盘等人已经凑齐了祭祀用品，供桌就摆在那片土地的不远处。
桌面上整齐陈列着三牲祭品和精致点心，至于时令鲜果，他们拿不出来，虫群一点没留。
那三牲祭品还是他们挑选许久，看着稍微完好一点的。
最引人注目的是一根一人高手臂粗细的高香，被一个官方人员抱在怀中。
程盘目光沉重，后土娘娘自从上次显灵，至今已过去整整两日，却再无半点神迹。
田地里的红薯一天前就已经成熟，所有人望着这片硕果累累的田地，看得眼都红了。
云家姐弟日夜不休地守在田边，两人默契地轮班值守，对旁人的搭讪置若罔闻。
他深吸一口气，将手中火炬凑近香头。
随着一缕青烟袅袅升起，沉重的檀香气味缓缓弥散开来。
“后土娘娘在上，信徒程盘携众诚心供奉，前日冒犯天颜，实属无奈。”
“今日特备三牲六礼，望娘娘宽宥我等无知之罪，恳请娘娘垂怜。”
程盘的声音在旷野中回荡，带着几分虔诚，几分忐忑。
身后的人群里多了不少普通民众，枯瘦黝黑的脸上浮现几分迷茫，他们呆愣地看着程盘的动作。
长官，不是说相信科学吗？
你怎么带头迷信啊？
众人又望向那片红薯地，口水开始不自觉地分泌，好，好多粮食啊！
可他们不能过去，程长官说这是后土娘娘施的仙法，他们不能惹后土娘娘生气。
众人因饥饿而变得迟钝的脑子有些转不过来弯，后土娘娘，他们知道，上古神明嘛。
可跟这有什么关系？那不是神话吗？
世上怎么可能真的有神？
他们也很想相信，可这一年里他们求过无数次，都没得到任何回应。
失望得多了，就很难再相信希望。
程盘闭了闭眼，继续道：“如今虫灾肆虐，颗粒无收，百姓饥肠辘辘，常有百姓葬身虫腹。”
他的声音突然哽咽，“恳请娘娘垂怜，赐我等一条生路。”
静，鸦雀无声的寂静。
人们下意识屏住呼吸，提起精神期待着奇迹降临。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高香扶摇直上，风声如常。
云扶乐姐弟站在阳光楼房的门口，双眸透出明亮的色彩，望着那根高香。
后土娘娘会降临吗？
两天过去，他们心中也有些忐忑，后土娘娘会不会离开了蓝水星？
毕竟先前祂说的是路过故土。
程盘心脏揪起，浑身紧绷，继续重复祝词。
后土娘娘，他们真的知道错了，求求您，垂怜蓝水星……
人群中有人“噗通”一声跪下，麻木地磕头，脑袋重重磕在地里，粗粝的沙土糊满眉心。
这人似乎是激起了连锁反应，陆陆续续有人跪下。
所有人心怀希冀，万一是真的呢？
“后土娘娘慈悲，求求您垂怜我等，给条活路吧！”
“求求后土娘娘救救我们吧！”
“求求后土娘娘救救我的女儿，我愿意以命换命……”
大地微微震颤，一道柔和的银辉自地底透出，如涟漪般向四周扩散。
围观的众人倒吸一口凉气酱，直接跪伏在地，颤抖着不敢抬头。
程盘强自镇定，却心如擂鼓，喉咙一阵发紧。
一道清冷威严的声音响起，清晰地传入众人耳中。
“尔等所求，吾已知晓，天地有序，万物有常，吾虽是神只，亦不可逆天而行。”
风九回立于半空，俯视着地上的人类，神情平淡。
后土娘娘这是拒绝他们了？
众人战战兢兢地抬头，一眼看到空中的神只。
祂的面容好似昆仑巅终年不化的积雪，圣洁威严，又透着不可亵渎的寒意。
银灰色的发丝无风自动，黑眸深邃如海，平静而慈悲，仿佛可以包容世间所有痛苦。
祂就是后土娘娘吗？
原来这就是神的模样！
程盘垂目跪倒，“后土娘娘，求您垂怜蓝水星的人类，虫灾肆虐，我们毫无半点抵抗之力。”
“先前窥视是我等无礼，程盘愿意以命相赎，灵魂永灭，但求后土娘娘原谅！”
程盘话音未落，一道寒光迅速闪过，他毫不犹豫地将锋利的匕首捅进自己的心脏。
刀锋入肉的闷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鲜血顿如泉涌，在深蓝制服上晕开褐色。
“求后土娘娘原谅……我们……”
“程队！”
队员们惊骇欲绝，谁也没想到程盘竟会用如此决绝的方式祈求神明宽恕。
众人僵在原地，慌乱的目光不停乱瞟，无处安放。
云扶乐下意识想要捂住弟弟的眼睛，却被云扶离灵活躲开。
死个人而已，这样的事他已经经历很多了，还不至于害怕。
云扶离稚嫩的小脸上布满了与年龄不符的沉静，灾难里的孩子，没有天真的选择。
程盘的生机逐渐流逝，视线开始模糊，但他仍固执地望向云端，眼中满是哀求。
“后土娘娘，求您……”
“唉——”
这声叹息仿佛从远古传来，带着沧海桑田的厚重。
“以命相胁，是为不智，程盘，你在赌。”
神只的声音忽然变得无比清晰，每个字都在天地间回响。
祂缓缓抬起右手，指尖凝聚着一滴晶莹剔透的灵液，灵液朝着地上的程盘飞去。
尽管神只知道他的心思，却还是慈悲地放过了他。
程盘心口的匕首忽地化作银沙消散，苍白的脸渐渐恢复血色。
他迷迷瞪瞪地睁开眼，深灰的天空映入眼帘，他没死？
他挣扎着撑起身子，发现心口的伤痕已然愈合，只余一道淡银色的印记，如同月牙般嵌在肌肤上。
“娘娘……”
他嗓音沙哑，抬头望向云端，后土娘娘这是原谅他们了吗？
神只平静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程盘却觉得那其中饱含慈悲。
“程盘，此世虫灾异常，吾再给你们人类一次机会，看你们的表现。”
“虽为故土，但人类还是要自食其力。”
“多谢后土娘娘！多谢后土娘娘！”
程盘嗓音哽咽，眼中荡开劫后余生的庆幸。
“谢娘娘恩典！”
其他人齐齐跪伏在地，哭成一片，浑浊的泪水如雨滴般浸入泥土。
银辉消散，神明落于人间，众人没敢多看。
【信仰值+99】
风九回轻轻挥手，红薯眨眼间收割完成，她眸光微闪，转身看向还在原地的程盘。
“尔等可与吾做交易，换取这些粮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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