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布会那声“不认识呢”带来的毁灭性冲击,混合着酒精、连日来的心力交瘁和窗外灌入的冷雨寒风,终于将郑煦言彻底击垮。
他在破碎的落地窗前站了不知多久,直到林恪发现他指缝间不断滴落的鲜血和摇摇欲坠的身体,才强行将他送往医院。
高烧,伤口感染,加上急火攻心,郑煦言在医院昏昏沉沉了两天。梦境光怪陆离,破碎不堪。一会儿是校园里楚南栀捧着那只灰色兔子,笑得眉眼弯弯;一会儿是她站在学术竞赛的领奖台上,眼神冷漠地说“逻辑虽好,可别贪杯”;一会儿是她淋着雨抱着纸箱,背影单薄;最后,定格在她站在发布会现场,唇角带着那抹冰冷的弧度,轻描淡写地说——“不认识呢”。
“不认识呢……”
“……煦言。”
一个极其轻微、带着熟悉慵懒气息的声音,仿佛穿透了层层梦魇,在他耳边响起。
郑煦言猛地从病床上惊醒,冷汗浸透了病号服。
“楚南栀?”他哑声喊道,赤红的眼睛急切地扫过病房。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病房仪器规律的滴答声,和窗外透进来的、惨白的灯光。房间里空无一人,除了他自己,只有消毒水冰冷的气味。
是幻觉。
心脏像是瞬间被掏空,留下一个巨大的、呼啸着冷风的空洞。失望和一种更深沉的痛楚,几乎将他淹没。他靠在床头,粗重地喘息着,梦里那声“煦言”带来的微弱暖意,被现实冰冷的墙壁撞得粉碎。
病房门被轻轻推开,是家里负责打扫公寓的保姆张妈,提着保温桶走了进来。她看到郑煦言醒着,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地将粥放在床头柜上。
“先生,您可算醒了。烧退了些吗?我熬了点清淡的粥……”张妈絮絮叨叨地说着,手脚麻利地收拾着床头柜上散落的药盒和水杯。
郑煦言闭着眼,眉头紧锁,显然不想听任何聒噪。
张妈收拾的动作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压低声音,带着点感慨和不易察觉的同情,喃喃低语道:“唉,先生您昨晚烧得糊涂了,是不知道……太太她,昨晚半夜里偷偷来看过您呢……”
“……”
郑煦言猛地睁开眼,目光如电般射向张妈:“你说什么?!”
张妈被他骇人的眼神吓了一跳,嗫嚅着重复:“就……就是昨晚,大概凌晨两三点的时候,我起来给您准备换洗衣物,好像……好像看见太太的身影在病房门口晃了一下,很快就走了……可能,可能是我老眼昏花看错了……”
楚南栀?昨晚?来看他?
在他高烧不退、意识模糊的时候?在他当着全世界的面被她宣告“不认识”之后?
荒谬!可笑!
一股被愚弄的怒火混合着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楚,再次冲上头顶。她这是什么意思?打一巴掌给个甜枣?看他笑话?还是……那该死的、他又差点当真的“演戏”?
“闭嘴!”郑煦言猛地打断张妈的话,声音嘶哑却带着骇人的暴戾,他抓起手边的一个药瓶狠狠砸在地上!“谁准你提她?!滚出去!以后不准再在我面前提那个女人的名字!听到没有?!”
玻璃药瓶碎裂的声音刺耳尖锐,药丸滚落一地。
张妈吓得脸色发白,连声道歉,几乎是连滚带爬地退出了病房。
病房内再次恢复死寂,只剩下郑煦言粗重压抑的喘息声。他胸膛剧烈起伏,太阳穴突突直跳,怒火在血液里奔涌,烧得他眼眶发疼。
她来看他?她怎么敢?她凭什么?!
他掀开被子,想要下床,脚却踢到了床脚边放着的一摞干净换洗衣物——是张妈刚才收拾时放在那里的。
随着衣物散落,一个极其细微的、与周围纯白或深色衣物格格不入的东西,掉落在了地毯上。
那是一个……浅黄色的、有些旧了的栀子花形状的发绳。
花朵小小的,工艺算不上精致,甚至因为多次使用,边缘有些微微起毛。但那个造型,那个颜色……
郑煦言的动作瞬间僵住。
他认得这个发绳。
很多年前,在他们关系还算是“融洽”甚至有些暧昧的校园时期,楚南栀常常用这个发绳随意地挽着头发,在图书馆一坐就是一下午。有次他忍不住嘲笑这花又土又旧,她却宝贝得很,说是她母亲留给她的少数几件东西之一。
后来他们决裂,她远走,他以为她早就把这微不足道的东西扔了。
它怎么会在这里?夹在他的换洗衣物里?
是张妈说的……她昨晚真的来过?然后……不小心掉落的?
郑煦言死死地盯着地毯上那枚小小的、安静躺着的栀子花发绳,仿佛它是什么洪水猛兽。
脑海里是两个截然不同的声音在疯狂撕扯——
一个在愤怒地咆哮:假的!又是她的把戏!故意留下这个东西,扰乱你的心神!她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另一个却在微弱地挣扎:如果她真的毫不在意,为何要冒着风险来看一个她“不认识”的人?为何会掉落这个她曾经珍视的母亲遗物?
“不准提她!”
“……”
他刚才对着张妈咆哮的声音还在耳边回荡。
可是……
他死死地抿着唇,下颌线绷得像一块坚硬的石头。内心天人交战,理智与某种更深层的情感剧烈搏斗。
最终,在那一片狼藉和死寂中,他像是被什么东西牵引着,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弯下了腰。
染着血渍和药渍的手指,带着不易察觉的轻颤,小心翼翼地,碰触到了那枚柔软的、带着一点点她惯用洗发水残留淡香的发绳。
然后,猛地收紧。
他将那枚小小的栀子花发绳,紧紧地、紧紧地攥在了手心。
仿佛攥着一根救命的稻草,又像是攥着一块烧红的烙铁。
指尖传来织物柔软的触感,和金属扣环的微凉。
他闭上眼,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呜咽。
“不准……提她……”
他又重复了一遍,声音低哑,破碎,却已然失去了之前的暴怒和决绝,只剩下无尽的挣扎与痛苦。
空旷的病房里,没有人回应。
只有他紧握的拳头,和那枚被他藏在掌心、仿佛还残留着她一丝气息的栀子花发绳,无声地诉说着,某些东西,远未终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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