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阶尽头,青云山门巍峨矗立,厚重的云雾如瀑垂落,将门内仙家气象半掩于缥缈之中。
值守弟子玄衣银绦,接过陈理递来的玉质《下山符令》,指尖注入灵力,符令上“青溪镇”、“三十日”等篆文与霞纹灵印依次亮起,与身后山门大阵隐隐呼应。
片刻,传来毫无波澜的声音:“符令无误。” 他侧身一步,让开身后的巨大山门。
陈理颔首,一步踏入。就在他身影没入云雾的刹那,腰间那枚天水峰身份玉牌骤然一烫!
一股无形无质却沛然莫御的灵压自九天垂落,如同亿万道极细的探针,瞬间穿透肌骨经络——正是护山大阵的“洞幽玄光”例行扫描。
这股力量触及他丹田深处时,那团由精密符文矩阵构筑、以势能驱动、缓缓运转如星璇的“机械境”真元核心微微震颤,释放出纯粹而凝练的能量波动。
玄光扫过,其质其量,竟被大阵核心瞬间判定为——金丹境修士的真元波动! 扫描灵光如潮水般退去,未激起半分异常涟漪。
执事殿内灯火通明,檀香氤氲。陆九渊正伏案疾书,见陈理身影,脸上立刻堆起热络笑容,起身相迎:“陈师兄!您可算回来了!” 他双手接过那枚递还的下山符令,指尖在“归期”烙印处轻轻一抹,霞光流转,确认无误。
“陈师兄此行归乡……” 陆九渊抬眼,笑容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探询与恭维,“……可还顺遂?凡尘烟火,想必别有一番景致?”
“凡尘琐事罢了。” 陈理语气平淡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
陆九渊脸上笑容微微一僵,随即化作更深的讪笑:“是极,是极,修士贵生,凡俗牵绊不过云烟。”
陆九渊不再多问,麻利地从案头一方青玉印匣中取出一枚刻有“复命”二字的朱砂小印,灵力一催,重重盖在符令尾端。“嗡”一声轻鸣,符令化作一道赤金流光,倏然没入殿中一根铭刻着无数符文的蟠龙巨柱内,消失不见。
印光方歇,陆九渊却未停下。他指尖在虚空一划,一道灵光自他袖中飞出,化作一卷缠绕着暗金色锁链纹路的玉简,悬浮于两人之间,散发出不容忽视的肃杀之气。玉简顶端,两个殷红如血的篆字刺目惊心——【甲壹】。
“哦,对了,” 陆九渊仿佛才想起,语气轻松,眼睛看着陈理,“刑罚堂刚刚发下密令,彻查大阵核心发现的金丹期真元波动能异动……”
陆九渊话锋一转,笑容里带上几分了然与刻意的释然,“既然是陈师兄恰在彼时彼地归山……呵呵,那这扰得刑罚堂上下不安的真元波动异常,缘由便算是水落石出,师弟我也好复命了,您去刑师兄那边帮我说一下。”。
执事殿的大门在身后缓缓闭合,陈理步履未停,前方一座森然殿宇巍然矗立,檐角悬挂的青铜镇魂铃在风中纹丝不动——正是刑罚堂所在。
踏入殿门的刹那,噬心锁链的嗡鸣声便如毒蛇吐信般钻入耳膜。
刑三早已立在殿中,那条漆黑锁链正缠绕在他肌肉虬结的左臂上缓缓游动,链梢指向陈理的方向微微震颤,仿佛嗅到了猎物的气息。
刑师兄。陈理拱手一礼,方才陆师兄托我转达,关于彻查灵能异动一事可以撤销。
陈师兄。刑三露出笑容,既然是你回山了,异动就不必再查了,密令稍后便撤。
陈理眸光微动,还未开口,刑三已大步走向殿取出那面布满暗红符文的玄铁罗盘。
规矩不可废。刑三转身看向陈理,锁链如活物般攀上镜缘,陈师兄,走个流程。
铛——震耳欲聋的镜鸣声中,整面溯光镜青光大盛。
空气粘稠得仿佛凝固,唯有青铜灯盏中跳动的幽蓝火焰。
无数符文从镜框浮现,化作流光将陈理笼罩其中
镜中,青光沸腾翻涌,画面急速切换,正是陈理归乡的片段:
晨雾弥漫的河湾边,他手持黄铜矩尺,精确丈量田亩边界,尺身灵光微闪;
老槐树下,他握着幼妹陈小荷的手,引导她用同一柄尺子测量蚂蚁轨迹,神色专注;
镇东正店门口,他拍下银角子,掌柜躬身谄笑,胖伙计提着食盒狂奔而出;
甚至……院角那座兀自转动、刻着狐狸的竹架晾衣架也一闪而过!
画面最终定格在陈理踏入山门、引发“洞幽玄光”扫描、丹田“机械境”真元被误判为金丹波动的瞬间!镜面强光骤然一敛,空气粘稠状态消失。
刑三指间缠绕的噬心锁链发出细碎的金属碰撞声,他忽然扯动嘴角露出一个堪称惊悚的笑容:陈师兄既已复命,按例还需去任务殿缴还符令。
噬心锁链如墨蛇般缠绕上刑三的脖颈,暗沉铁环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刑三忽然俯身凑近,锁链随着动作发出细碎的声:说来也巧,今日正轮到林师姐在掌门殿当值......眼中闪过一丝玩味,师兄若从回廊绕行,想必能遇见。
陈理闻言,手后退半步,青衫无风自动:刑师兄慎言!耳根却泛起一丝红晕,我与林师姐清清白白,莫要平白污人清誉。
刑三闻言哈哈大笑,噬心锁链随着他的笑声铮铮作响:咱俩也别我叫你陈师兄你叫我刑师兄了,这般拘礼倒显得我刑三是个不讲情面的凶神了。
刑三大手一挥,锁链如灵蛇般游回袖中,咱们同门,还一起经历生死,何必如此生分?往后唤我一声或者‘老三’都行。
陈理指尖在袖中卡尺上一顿,眼中闪过一丝无奈:既如此...老三。
这才对嘛!刑三抚掌大笑,忽又压低声音,促狭地挤了挤眼,那老陈啊,你与林大师姐的事...
刑三那句意有所指的“偶遇”之言,仿佛带着倒刺,轻轻刮过陈理素来平静的心湖。
陈理面色虽只微微一僵,快得几乎难以察觉,但袖中紧握青铜卡尺的指节却瞬间收紧,只听“咔”地一声极其细微却清晰的轻响——竟是尺上精密的游标被无意识加重的力道推得滑过了临界刻度。
陈理不动声色地将卡尺收回袖中,指尖在冰凉的尺身上一拂,那错位的游标便悄无声息地滑回原位,他不再看刑三那带着促狭笑意的脸,只略一颔首,转身便走,青布衣摆带起一阵微凉的风。
陈理的脚步比平日快了两分,踏过执事殿外湿漉漉的青石板路,穿过峰间锁链铁桥离开无名峰来到青云峰,径直朝着任务殿方向行去。沿途遇到几位相熟的师弟拱手招呼,他也只是极简略地点点头,脚下并未停留。
任务殿内,值守的圆脸弟子正百无聊赖地拨弄着案头一盆文竹。
听到脚步声,他抬头一看,见是陈理,立刻堆起笑容:“陈师兄,您来啦!可是缴还符令?”
圆脸弟子目光习惯性地往殿内角落那张属于包师兄的空座椅瞥了一眼,心下嘀咕:‘包子爷’今儿又去灵兽谷跟包子笼斗智斗勇呢……念头一闪而过,他手脚麻利地接过陈理递来的符令。
霞光扫过,确认无误,他连例行的“此行可曾沾染因果”之类的套话都省了,直接取印盖下“核销”灵纹。收取好符令,圆脸弟子笑容可掬:“师兄辛苦,已办妥了!”
陈理微微颔首,转身步出任务殿。午后的阳光有些晃眼,他下意识眯了眯眼。
陈理并未立刻前往掌门殿,而是不疾不徐地穿过宽阔的青云广场。
广场上的弟子正在几位教习师兄的带领下练习基础剑诀,呼喝声与剑刃破空声交织。
陈理的身影掠过广场边缘,引得几个偷懒的小弟子好奇张望,又被教习严厉的目光瞪了回去。他步履沉稳,心中那点因刑三之言和卡尺异动引起的细微涟漪,也在这熟悉的宗门景象中渐渐平复。
待行至青云大殿前,只见昔日坍塌的断壁残垣早已不见踪影,重檐斗拱、玉柱丹墀皆已修复如初,恢弘气象更胜往昔,唯有新琢石料边缘尚未褪尽的锐利棱角,在阳光下折射出些许冷硬的光,无声诉说着那场风波的痕迹。
陈理目光在那巍峨殿宇上停留一瞬,辨不出情绪。
旋即,他转身,步履沉稳地沿着白玉铺就的侧廊,走向稍显清幽的掌门殿所在。他在距离殿门整三丈处自然而然地驻足,这是一个既能清晰感知殿内气机流转、又不会显得冒犯的微妙距离。
身形站定,衣袂垂落。他目光沉静如水,投向那洞开厚重殿门,仿佛在等待什么,又仿佛只是将这熟悉的景象再次刻入识海。
恰在此时,殿门微启,一袭素白道袍、清冷如霜的林清霜翩然而出。她似乎刚处理完要务,眉宇间还残留着一丝事务性的凝肃。
然而,就在她踏出殿门的刹那,缠绕在她纤腰间的清霜绫仿佛被无形的气机牵引,猛地昂起一端,如冰蚕苏醒的游龙般,朝着陈理所在的方向发出细微而欢快的轻颤,绫身上流转的灵光也骤然明亮了几分。
殿门前的空气似乎凝滞了一瞬。陈理的身影落入林清霜眼中。她清冷的眸光微微一顿,一丝极淡的讶异如冰湖乍裂的细纹,旋即又被更深的寒意覆去。
“陈师弟?” 她的声音如同山涧清泉击石,听不出波澜,“可是…有事?”
陈理的目光并未直接迎上她的眼,而是顺着她素白的衣袂自然下滑,最终落在那条缠绕腰间的绫带上。清霜绫似乎感应到这份无声的“注视”,末端无风自动,极其细微地卷起一个柔和的涡旋。
“途经。” 他答得简短,视线却未移开那抹冰蓝,仿佛那绫带的弧度便是最清晰的回应。
林清霜唇角那抹几乎不存在的弧度加深了微不可察的一线。
清霜绫仿佛得了某种默许,在空中流畅地划出小半个圆融的轨迹,冰晶般的光屑在午后的微尘里闪烁。
“看来……此行已毕?” 她的话音似有若无地顿了顿,如同绫影掠过水面留下的涟漪,“……家中诸事,想必……顺遂?” 那“顺遂”二字,说得极轻,仿佛怕惊扰了什么,又仿佛只是随口一问,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询意味。
两人便在这落英缤纷的殿前石坪上,隔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有一句没一句地叙着些无关紧要的宗门近况或修炼心得。
陈理袖中的青铜卡尺沉寂着,唯有林清霜腰间的清霜绫,偶尔随着主人的低语或陈理目光的停留,如活物般轻轻摇曳,在两人之间无声地织就一张看不见的、由灵息与默契构成的网。
这微妙的静谧并未持续太久。
掌门殿厚重的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名面容严肃的值守弟子探出身来,目光精准地锁定了林清霜:“林师姐,精矿的调度玉简需您即刻复核签押,大执事那边还在等候。”
林清霜眸中那点因叙话而生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柔和瞬间敛去,恢复了一贯的清冽。她对着陈理微微颔首,清霜绫也随之垂落,归于平静。
“职责所在,失陪了,陈师弟。” 她的声音恢复了公事公办的清冷,转身时,唯有那绫尾在门槛光影交界处,留下了一道转瞬即逝的、带着寒意的流光。
陈理站在原地,目送那抹素白消失在重新合拢的殿门阴影里。
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她发间一丝清冷的雪魄气息,以及……那未及深谈便被斩断的、若有似无的余音。花瓣无声飘落,方才那短暂的、由绫影和低语构筑的朦胧之境,已悄然散去。
凛冽的山风卷着云气,呼啸着穿过横亘在青云峰与天水峰之间那千丈深渊的铁索桥。
粗如儿臂的黝黑铁链在风中微微震颤,发出沉闷而悠远的嗡鸣。
陈理步履沉稳地踏过冰冷的桥板,青布衣袂被罡风拉扯得猎猎作响。
他目光沉静地掠过脚下翻涌的云海,心中却无半分波澜。
无论是刑三那带着试探的“偶遇”之言,还是任务殿的例行公事,亦或那短暂如花落的殿前叙话,都如同过眼云烟,被这猎猎山风吹散。此刻,他识海中唯余一个念头,清晰如镜——突破,路就在前方。
穿过铁索桥,踏上天水峰坚实的地面,周遭的气息悄然转变,少了几分青云峰的沉凝厚重,多了几分轻松活跃的气息。
陈理没有停留,径直走向那座矗立于峰顶汇聚着宗门无尽典籍智慧的藏经阁。古朴的阁楼在暮色中静默,檐角风铃轻响,仿佛在迎接归人。
推开通体由蕴灵古木制成的沉重阁门,熟悉的墨香与纸页气息混合着淡淡的灵木清气扑面而来。
简单和田玄打过招呼,陈理穿过一排排高耸入顶、摆放着无数玉简典籍的灵檀木架,步履在寂静的阁楼中发出轻微的回响。他没有走向日常喝茶的案几,而是脚步一转,坚定地走向通往静室区的幽深回廊。
陈理的心神沉入丹田。
那里,由无数精密公式矩阵构筑、以势能为核心驱动的“机械境”真元核心,此刻正如同最完美的星璇般稳定运行,每一个符文节点都充盈着凝练到极致的能量,运转轨迹精准得毫厘不差,再无半分滞涩或增长的空间。
大圆满之境,已达巅峰,进无可进! 这段时间的战斗经历,讲道大会,凡尘行走,看似琐碎,实则给了他宝贵的沉淀之机。
无论是与灰衣人的战斗,还是教导小荷时对基础规则的反复梳理,甚至是在与林清霜那点到即止的交流中对自身心境的微妙体察,都如同无形的锻锤,将他体内这股庞大而精纯的势能真元反复锤炼、夯实巩固,使其达到了前所未有的浑圆如意、坚凝无比的状态。
突破的契机,已然成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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