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峰汇”那场意外的“信息狩猎”，连同紧接而来的神秘简讯，像两股拧紧的暗流，把叶伟狠狠卷进更诡谲的风暴中心。
代号“赵奎”的讯息贩子活像潘朵拉盒子的钥匙，勾着他去探更深的黑；
可那句“慎接触”的警告，又似悬顶冰锥，提醒他稍一失足便是万丈深渊。
叶伟没莽撞。他门儿清，自个儿势单力薄又敌友难辨，冲动等于送命。
他把“赵奎”这名字和“顶峰汇1903”烙进骨髓，当成压箱底的保命符。
眼下最紧要的，还是继续披着外卖员的皮，在送餐的烟火气里偷偷拼凑真相碎片。
他开始死盯“尊驰”车行王胖子的风吹草动。
送餐路线总要绕去车行附近遛弯，眼睛扫着进出的人车；
跟商家、保安甚至同行闲扯时，他假装不经意带出车行话题，想从话缝里抠出“碧水云间”或幕后黑手的蛛丝马迹。
活像个老猎手，悄摸布着看不见的陷阱网。
周小小嗅到了丈夫身上那股弓弦拉满的紧绷。
她不拦，只在他深夜归家对着窗发呆时，默默递杯温水，再放轻手脚哄睡被爸爸晚归闹醒的乐乐。
这个家成了叶伟在黑暗里跋涉时，唯一能蹭点暖意的避风港，也让他更铁了心要撕破这片黑。
乐乐依旧被黑石坠子“静默”着。
但叶伟发现，路过某些老旧社区或飘着化工味、馊油气的小作坊时，小家伙会突然皱紧眉头往他怀里钻，活像被什么脏东西硌着了。
这份对“环境”的敏锐，和先前看穿“人心虚伪”“物件残缺”的本事一脉相承——叶伟更确信儿子的天赋既惊人，又烫手。
清心铃和黑石扣子仍像两块冰疙瘩嵌在肉里，半点动静都没有。
这天下午，城北“兴旺废品回收站”的订单弹了出来。
地址挨着待拆的老工业区边角，四周乱糟糟挤满矮房和小作坊。
叶伟盯着订单拧眉。这种鱼龙混杂的地界向来不是送餐好去处，但备注栏塞了丰厚小费。
他模糊记得这一带藏着些见不得光的“黑作坊”，指不定能抠出线索？心一横，他接下单子。
拎着油渍麻花的重口味盒饭，叶伟载着乐乐冲进那片弥漫铁锈与馊臭的区域。
越靠近“兴旺回收站”，景象越发不堪。
路面坑洼，废品垃圾山堆在两旁，空气里混着金属腐锈、塑料焚烧和劣质油脂的呛鼻味。
锈铁皮围成的回收站大门洞开，里头金属撞击声混着机器轰鸣炸耳朵。
叶伟停好车，抱乐乐提饭盒走进去。
院子里废家电、金属、塑料堆成山，几个油污工装的工人懒洋洋扫来一眼。
腆着啤酒肚的孙老板叼着烟晃过来，接过饭盒数了数，钞票往叶伟手里一塞就要赶人。
突然——回收站深处传来刺耳的金属切割声！彩条布遮着的角落飘出股甜腻又带着腐蚀性的怪味，钻得人喉咙发毛。
叶伟眼角往那儿一瞥。
彩条布缝隙里，几个工人正拆解着奇形怪状的金属罐，残破标签上危险品标志若隐若现。
孙老板脸色唰地变了，肥硕身子猛地挡住视线，烟嗓吼得发颤：“瞅啥瞅！送完滚蛋！”
那瞬间的慌乱没逃过叶伟眼睛。这地方，绝对有鬼！
他压下疑窦正要撤，怀里的乐乐却突然炸毛般挣扎起来！
小脸皱成包子，没铃响没灵光，纯粹被那股毒气似的化学味激得浑身发抖——
“爸爸！臭！”小家伙猛地捂住口鼻，泪珠在眼眶打转，奶音劈了岔：“那里臭！黑黑的……黏答答虫子！在爬呀！”
孙老板和工人们瞬间僵成石雕！
乐乐彷佛看见极恐怖景象，小手指颤巍巍戳向彩条布：
“它们……啃铁罐罐……流黑口水……滴到土里……小草都哭死啦！”
他整个人埋进叶伟怀里哆嗦，“爸爸快走！那里全是……全是会让人生病的脏坏蛋！”
轰——
整个回收站的噪音被齐齐掐断！
所有工人惊骇瞪向角落，孙老板嘴里的烟啪嗒落地，手指抖得像发羊癫：“黑、黑虫子？流黑口水？病坏蛋？！”
童言像烧红的烙铁，直接烫穿了他们最龌龊的勾当——他们确实在偷拆有毒化工废料，把毒残液混进普通垃圾里换黑心钱！
这小鬼说的污染景象，简直是他们罪行的活体解剖图！
“你……你个小畜生！胡说八道什么！”
孙老板终于从极致的惊恐中回过神，气急败坏地嘶吼，顺手抄起旁边一根铁棍，眼神凶狠地逼上前来。
“老子弄死你！”
其他几个工人也面色不善地围了上来，显然是想把这对“多管闲事”的父子彻底留下！
叶伟心头警铃狂响，瞬间将乐乐死死护在身后，眼神冷得像冰刀，全身肌肉绷得死紧，准备拚死一搏！
他没料到乐乐的反应会这么火爆，直接点炸了对方的杀心！
就在这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节骨眼上——
“呜哇——呜哇——！”
一阵由远及近、尖锐刺耳的警笛声，突然撕裂了这片区域的喧嚣！
好几辆环保执法车和警车，简直像天降神兵，“唰”地急刹在回收站门口！
车门一开，身穿制服的执法人员和警察鱼贯而入，眨眼间就控住了全场！
“不许动！环保执法！联合公安行动！通通双手抱头蹲下！”领头的执法人员厉声大喝。
孙老板和那群工人彻底傻眼，面如土色，手里的铁棍“哐啷啷”砸在地上。
叶伟也懵了，他紧搂着惊魂未定的乐乐，看着这从天而降的变故，心里瞬间透亮——这绝不是碰巧！
是那个神秘的“盟友”？还是……那双一直在暗处盯着他们的眼睛？
执法人员火速封锁了那个彩条布遮挡的角落，专业检测设备嗡嗡运作，刺鼻的气味越发呛人。
孙老板和一干工人被铐上手铐，押进警车。
一名带队警官走到叶伟面前，瞧了瞧他怀里的乐乐，眼神有些微妙，语气倒还平和：“你是送外卖的？刚才是怎么回事？”
叶伟简要说了送餐经过和乐乐被怪味熏哭的事，省去了小家伙那些具体的“描述”。
警官点点头没追问，只意味深长扔下一句：“孩子鼻子灵，是福气。往后这种地界，尽量绕着走。”
便摆手示意他们离开。
叶伟抱着乐乐，踏出这片弥漫着罪恶与污染的回收站，重新呼吸到外头还算干净的空气，简直像重活一回。
他低头看着怀里还在发抖、小脸惨白的乐乐，后怕和庆幸像潮水般涌上心头。要不是执法队来得及时，后果……他不敢想。
这一回，乐乐的“童言”，不再只是戳破虚伪，而是直指要命的环境污染和非法勾当，甚至惊动了官方力量。
这能力的“应用范围”，远比他想象的更广也更……凶险。
而这股及时杀到的执法力量，更坐实了他的猜想——有一双，甚至好几双眼睛，时刻黏着他们父子。
这监视，是保护？还是另一种套牢？
他摸了摸胸前毫无动静的清心铃，又想起那个素未谋面的“赵奎”，还有“墨香斋”的李老。
棋局越搅越浑，落子的人越来越多。
他抱着乐乐，跨上电动车，缓缓驶离这片是非地。
阳光钻过灰蒙蒙的云层，洒下满地碎金。
前路依旧迷雾重重，但手里能打的牌，似乎又多了一张。只是，打出这张牌要押上的筹码，他得仔细掂量清楚斤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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