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山泊,聚义厅。
虽已入夜,厅内却灯火通明,人头攒动。
一份由林冲亲笔书写,并附有缴获金兵令箭、首级为证的详细战报,经由快船传回,此刻正静静地躺在宋江面前的案几上。
战报的内容,早已由戴宗之口,在厅内众头领中传开。
“林教头率部于滨州境外,遭遇金军哨骑三十余,悉数斩之,缴获战马二十八匹,完好的弓矢、弯刀、皮甲各二十余副!”
“我军仅轻伤五人,无一阵亡!”
戴宗的声音带着难掩的激动,甚至有些颤抖。
这消息太过震撼,以至于他复述时,仍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厅内先是死一般的寂静,落针可闻。
随即,“轰”的一声,如同炸开了锅一般,惊叹声、议论声、叫好声交织在一起,几乎要掀翻聚义厅的屋顶。
“我的天!三十多金狗铁骑,一个没跑掉?咱们才去了多少人?”
“林教头真乃虎将!不愧是八十万禁军教头!”
“无一阵亡!这……这怎么可能?金狗什么时候这么不经打了?”
“缴获了那么多战马弓矢?这可是硬通货啊!”
许多中下层头领,尤其是那些血性未泯、对金兵暴行愤慨不已的,此刻皆是满面红光,与有荣焉,仿佛打胜仗的是他们自己。
连日来因北疆败绩而笼罩在山寨上空的阴霾,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捷报撕开了一道口子,透进了一丝亮光。
然而,端坐在上首的宋江,脸上却不见多少喜色。
他手中捏着那份战报,指腹反复摩挲着粗糙的纸面,目光落在“无一阵亡”四个字上,久久没有移开。
心中五味杂陈。
喜,自然是有的。
无论如何,这毕竟是梁山的人马打的胜仗,挫了金军锋芒,涨了山寨声威。
传到江湖上,他宋江脸上也有光。
这证明他当初“同意”林冲北上,并非全然错误。
但更多的,是忧,是疑,是忌惮。
这胜利来得太快,太干脆,太不合常理。
金军铁骑的悍勇,早已通过无数溃兵和流言深深烙印在世人心中。
林冲带去的,不过是一千五百人中分出的一小部分,还是以步卒为主,怎么可能打出如此悬殊的战果?
“无一阵亡”……这简直如同神话!
是林冲用兵如神到了这般地步?
还是……那“北望派”暗中掌握了什么不为人知的力量?
他不由得想起吴用近日来对“北望派”若有若无的维护,想起石墩那深不可测的身手和来历,想起聚义厅上林冲那坚定乃至决绝的眼神。
一股寒意悄然爬上脊背。
这“北望”一脉,恐怕比他想像的,还要难以控制。
今日他们能轻易歼灭三十金骑,他日若调转矛头……宋江不敢再想下去。
他抬眼,目光扫过下方。
只见刘唐、史进等人兴奋地挥着拳头,大声叫好;
阮小二、阮小五虽未言语,但脸上也洋溢着自豪;
就连一些原本中立的头领,此刻看林冲旧部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敬佩。
这民心士气,正在悄然向着“北望派”倾斜。
而他的嫡系李逵,虽然也在哇哇大叫着“杀得好”,但花荣、戴宗等人,则面露沉思,显然也意识到了这胜利背后不寻常的地方。
“哥哥,此乃大捷啊!可喜可贺!”
吴用适时地站了出来,羽扇轻摇,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
“林教头初战告捷,不仅扬我梁山军威,更极大鼓舞了河北、山东抗金军民之士气。
依小弟之见,当重重犒赏此次出征将士,并将此捷报广传四方,以彰显我梁山‘替天行道’、保境安民之志!”
宋江眼皮跳了跳。
吴用这话,句句在理,却句句都像是在给“北望派”搭台唱戏。
重重犒赏?广传捷报?这岂不是要将他林冲和“北望”之名捧得更高?
但他此刻找不到任何理由反驳。
于公于私,他都必须表现出欣喜和支持。
“军师所言极是!”
宋江脸上瞬间堆起惯有的、充满亲和力的笑容,站起身,朗声道。
“林冲兄弟并北上将士,为国为民,立此奇功,实乃我梁山泊之幸!华夏之幸!”
他挥手下令。
“传令!宰杀肥猪十头,美酒五十坛,即刻装船,运往北线,犒劳林冲所部!”
“戴宗兄弟,多派得力人手,将此捷报传檄山东、河北各州府、义军山寨!让天下人都知道,我梁山好汉,在为何而战!”
命令下达得慷慨激昂,厅内又是一片欢呼。
然而,在众人看不见的袖袍之下,宋江的手,却微微攥紧。
他目光掠过吴用那看似平静的脸庞,心中暗道:
“学究啊学究,你究竟……站在哪一边?”
几乎在同一时间,山东东路,郓州州衙。
知州衙门内,灯火同样未熄。
郓州知州穿着一身便服,在书房内来回踱步,眉头紧锁。
他手中也拿着一份抄录的梁山战报,是刚从济州府那边传来的消息。
“三十余金骑,全军覆没……梁山贼寇……何时有了这般战力?”
他喃喃自语,语气中充满了难以置信与深深的忧虑。
作为地方官,他对梁山的感情极为复杂。
一方面,梁山是心腹大患,是悬在头顶的利剑;
另一方面,如今金虏南下,朝廷兵马一触即溃,这梁山贼寇居然能打出声势如此浩大的胜仗,某种程度上,确实缓解了本地面临的军事压力。
“府尊,此事……福祸难料啊。”
一旁的师爷捻着胡须,低声道。
“梁山贼若真能抵挡金兵,于我郓州百姓,自是好事。
可若让其借此坐大,携大胜之威,恐……尾大不掉,将来更难制衡。”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
“而且,他们打的是‘北望军’的名号,虽未明言脱离梁山,但其心已显。
朝廷若知此事,不知会作何想?”
知州停下脚步,长叹一声。
“多事之秋,多事之秋啊!”
他揉了揉眉心。
“吩咐下去,对梁山……不,对那‘北望军’的消息,严密关注,但暂不表态。
他们若需购买粮草物资,只要不过分,可暗中行些方便。
一切……以待朝廷明示为准。”
他的态度,代表了此刻许多伪宋地方官员的矛盾心理:
既想依靠这股突然崛起的抗金力量,又对其“贼寇”出身和潜在的威胁充满忌惮。
“北望军”这个名字,第一次以一种强势的姿态,进入了伪宋官府的视野,并引发了微妙而复杂的变化。
数百里外,北望军秘密基地。
陈稳也收到了林冲洗练过的战报。
他看后,只是淡淡一笑,便将纸条递给了身旁兴奋不已的晁盖。
“陈先生!首战告捷,大涨威风啊!”
晁盖挥着拳头,满脸红光。
“这下看那宋江还有何话说!看那些金狗还敢不敢小瞧咱们!”
“胜不骄,败不馁。”
陈稳语气平静,走到沙盘前。
“此战虽胜,不过是牛刀小试,歼灭的亦非金军主力。
接下来,金人的反扑必定更加凶猛。
宋江那边的猜忌和掣肘,也不会停止。”
他手指点在沙盘上真定府的位置。
“告诉林教头,巩固战果,继续向真定方向靠拢,伺机而动。
我们的目标,从来不是一两场小胜。”
他的目光深邃,仿佛已穿透营帐,看到了远方更加惨烈、也更加波澜壮阔的战场。
捷报只是开始,随之而来的,是更大的机遇,以及更严峻的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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