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瑶——!”
幽冥那撕心裂肺的咆哮,如同濒死野兽的哀鸣,在骤然死寂的神殿中回荡,撞击着冰冷的石壁,更撞击着每一个幸存者的心。
他紧紧抱着怀中彻底失去意识的人儿,那双曾执掌轮回、睥睨天下的手,此刻却抖得不成样子,徒劳地、疯狂地将自己磅礴的星冥之力渡入她体内,试图唤醒那缕微弱到几乎熄灭的生命之火。
然而,沐瑶的身体冰冷得吓人,脸色苍白透明,没有一丝血色,连呼吸都微弱得难以察觉。她为了凝结那最后的封印符文,几乎燃尽了一切——生命本源、神魂之力、乃至心灯的火种!
魇统领和残余的幽魇卫沉默地围拢过来,看着他们君上那从未有过的崩溃与绝望,看着沐瑶那安详却毫无生气的睡颜,个个心如刀绞,悲愤莫名。是他们无能,才让娘娘不得不走到这一步!
“醒过来……沐瑶……我不准你睡!听见没有!”幽冥的声音嘶哑破碎,一遍遍地呼唤着她,轻轻拍打着她的脸颊,试图用从未有过的笨拙方式唤醒她,眼底是无法掩饰的、近乎毁灭的恐慌。
他怕了。
他是真的怕了。
纵然面对千军万马,面对“祂们”的威胁,他也从未如此恐惧过。
这种即将失去她的恐惧,比世间任何刑罚都要残酷千万倍!
然而,无论他输入多少力量,都如同石沉大海。沐瑶的身体仿佛变成了一个空空荡荡的容器,再也无法容纳和产生丝毫生机。那缕顽强的生命之火,依旧在以不可逆转的速度,缓缓黯淡下去。
“心灯燃尽处,方见净土开……”
黑曜石碑上那冰冷的偈语,如同恶魔的低语,在他脑海中反复回响,几乎要将他逼疯!
难道……这就是结局?他用尽一切去守护,最终却还是要失去她?
不!
绝不!
幽冥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斥着骇人的血丝和一种近乎疯狂的偏执!他周身的气息变得极其不稳定,恐怖的星冥之力与轮回意志如同风暴般开始汇聚!
“君上!”魇统领察觉到不对,惊骇出声。
然而幽冥仿佛没有听见,他轻轻地将沐瑶平放在地上,动作温柔得如同对待易碎的琉璃。然后,他缓缓站起身,目光扫过那片被暂时封印的阵眼,扫过这座镇压着灭世危机的神殿,最终,落在了沐瑶苍白的脸上。
那目光,充满了无尽的眷恋与……决绝的疯狂。
“既然这天地容不下你……”他低声自语,声音平静得可怕,却蕴含着毁天灭地的意志,“那便……一起寂灭吧。”
他竟是真的要履行那疯狂的誓言——若她有事,便让天地陪葬!
他抬起手,断劫剑发出悲鸣般的嗡响,恐怖的、足以引动轮回崩塌的力量开始在他掌心凝聚!他甚至不惜要强行引爆自身本源,拉上整个北境神殿、连同那寂灭之核,为她殉葬!
“君上!不可!”魇统领目眦欲裂,扑上前想要阻止,却被幽冥周身那狂暴的气息狠狠震开!
所有幽魇卫都感受到了那股毁灭一切的意志,无不骇然失色!
就在这千钧一发、一切都将走向不可挽回的毁灭之际——
嗡……
一声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嗡鸣,突然从沐瑶的心口处传了出来。
那声音很轻,却仿佛带着某种奇特的魔力,瞬间穿透了幽冥那疯狂汇聚的毁灭能量,清晰地传入他的耳中,也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神魂深处!
即将彻底失控的幽冥,动作猛地一僵,难以置信地猛地回头看向沐瑶!
只见沐瑶那毫无生气的身体,心口的位置,竟然毫无征兆地,散发出了一点极其微弱的、却无比纯净温暖的——
白金色光芒!
那光芒是如此的微弱,仿佛风中残烛,似乎下一秒就会熄灭。但它却真实地存在着,并且……正在以一种极其缓慢、却坚定不移的速度,一点点地变得……明亮起来!
就仿佛……有一颗全新的、更加纯净的火种,正在那“燃尽”的灰烬之中,被某种力量重新点燃!
“这是……”幽冥周身的毁灭气息骤然停滞,他如同被施了定身术一般,怔怔地看着那一点温暖的光芒,大脑一片空白。
那光芒……他认得!
是心灯的气息!
但却又有些不同……似乎……更加纯粹,更加内敛,更加接近于……本源?
仿佛是为了回应他的注视,那一点心口的光芒又轻轻跳动了一下,变得更加清晰了一分。紧接着,一股微弱却无比精纯的、蕴含着无限生机与温暖信念的力量波动,如同初春融化的雪水,缓缓地从沐瑶心口流淌而出,开始浸润她干涸的经脉,滋养她枯竭的识海!
她苍白如纸的脸色,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了一丝极淡极淡的血色!那微弱到几乎消失的呼吸,也随之变得明显了一丝!
虽然依旧昏迷不醒,但那种令人绝望的死寂感,正在被这股新生的、温暖的力量一点点驱散!
奇迹!
这是真正的奇迹!
“娘娘!” “有反应了!” 残存的幽魇卫们发出了劫后余生般的、带着哭腔的低呼!
魇统领也激动得难以自持,紧紧握住了拳头。
幽冥更是如同石化了一般,僵在原地,一动不动,只有那双死死盯着沐瑶心口的眼眸,剧烈地颤抖着,里面充满了巨大的、几乎要将他淹没的狂喜、难以置信、以及深不见底的后怕!
他……他差点就……!
就在这时,异变再起!
沐瑶颈间那枚已经黯淡下去的星璎项链,仿佛被这新生的心灯光芒所滋养,也再次散发出了温和的星辉。星辉与那心口的光芒交相辉映,彼此滋养。
更让人惊讶的是,那枚悬浮在半空、依旧散发着冥界禁锢法则之力的“无间令”,似乎也被这新生的、蕴含着某种奇特“秩序”与“净化”信念的心灯之力所吸引,缓缓落下,悬浮在沐瑶心口上方,洒落下淡淡的乌光,那光芒不再冰冷,反而带着一种奇异的守护意味。
星辰、心灯、幽冥的无间令……三种力量,在这一刻,围绕着沐瑶新生的生命之火,达到了某种微妙而和谐的平衡与共鸣!
仿佛……这本就是它们应有的姿态。
幽冥猛地想起辰帝的道路——星辰与幽冥的融合——星冥之力。而沐瑶的心灯,是她自身觉醒的、超脱于星辰之外的独特力量,代表着极致的信念与守护。
难道……这新生的心灯,是在寂灭的灰烬中,融合了星辰、幽冥的无间令的守护之意以及她自身不灭的信念,从而诞生的……某种全新的、更强大的力量雏形?
“心灯燃尽处,方见净土开……”
那偈语再次浮现,但此刻,幽冥心中却有了截然不同的感悟!
或许,“燃尽”并非指真正的消亡,而是褪去旧壳,涅盘新生!在极致的奉献与牺牲之后,于寂灭的终点,反而能窥见真正的“净土”——也就是那更高层次的力量本源!
而沐瑶,她做到了!
她在守护的信念驱动下,燃尽了一切,却于那灰烬之中,奇迹般地点燃了这缕更纯粹、更强大的新生心灯!
劫后余生的巨大喜悦和明悟,如同潮水般冲刷着幽冥的心神。他缓缓跪倒在沐瑶身边,小心翼翼地、近乎虔诚地伸出手,想要触碰她那散发着温暖光芒的心口,却又怕惊扰了这脆弱的奇迹。
他的指尖在微微颤抖,眼中那毁灭一切的疯狂早已褪去,只剩下满满的、几乎要溢出来的失而复得的庆幸与无尽的爱怜。
“瑶瑶……”他沙哑地低声呼唤,声音依旧带着哽咽,“我就知道……你不会丢下我的……”
仿佛听到了他的呼唤,沐瑶那长长的睫毛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虽然并未醒来,但那新生的心灯光芒,却似乎更加稳定和明亮了一分。
她周身的生机,正在以一种缓慢却不可阻挡的速度,复苏着。
整个神殿,都仿佛被这新生的、温暖的光芒所照亮,那令人窒息的寂灭与死寂感被驱散了许多。
希望,重新降临。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沉浸在沐瑶奇迹生还的喜悦中时——
谁也没有注意到,在角落的阴影里,一名低着头、看似同样激动不已的幽魇卫,袖中隐藏的手,正死死攥着一枚漆黑如墨、不断蠕动的诡异符石。
那符石之上,倒映出沐瑶心口那新生的、温暖的心灯光芒。
而那名幽魇卫低垂的眼眸深处,却飞快地掠过了一丝与那温暖光芒截然相反的、充满了极致贪婪与冰冷的——
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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