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眼睛里的黑暗，比夜色更深。
它不仅仅是在看着林渊，它在流动。
顺着林渊那只已经异化为利爪的右手，那股粘稠、冰冷、带着古老腐朽气息的黑色流质，正疯狂的向着他的身体蔓延。
“咔咔咔……”
林渊的手臂上，那些原本属于【鸣鸿】刀灵硬化后的黑色角质，此刻竟然开始软化，然后重新排列。
一片片细密的、灰败的鳞片，从他的皮肤下钻了出来。
不是兵器的硬化。
是生物的异变。
那种属于烛龙的基因，正在强行改写林渊的生命图谱。
“加入我们……”
那个优雅而冷漠的声音，再次在林渊的脑海中响起。
这一次，不再是耳边的低语，而是如同在大脑皮层上直接刻字般的剧痛。
“人类的躯壳太脆弱了。”
“拥抱深渊，你会获得永恒。”
伴随着这个声音，林渊发现自己的视线开始分裂。
左眼看到的，还是那个满目疮痍的战场，是正在崩解的逆鳞。
但右眼看到的，却是一个扭曲的、光怪陆离的世界。
那里没有光，只有无数条纠缠在一起的黑色线条，每一条线条都代表着一种规则，一种名为“混乱”的真理。
林渊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被撕裂成两半。
一半想要反抗。
另一半，却在那股庞大的古神威压下，本能的想要臣服，想要跪下祈求赐予力量。
“滚……”
林渊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他的嘴角溢出了黑色的血沫。
那是内脏开始衰竭的信号。
但他没有松手。
哪怕那只右手已经被同化得面目全非，哪怕那灰色的鳞片已经蔓延到了他的肩膀，正在向着心脏进发。
他依然死死的扣住那颗破碎的眼球核心。
“冥顽不灵。”
那个声音带上了一丝愠怒。
“既然不想当眷属，那就当养料吧。”
轰！
一股更加狂暴的精神冲击顺着手臂倒灌而入。
这不再是诱惑。
这是直接的抹杀。
烛龙的核心意识，要将林渊的灵魂彻底碾碎，然后占据这具身体，作为它新生的容器。
林渊的身体猛的一僵。
他的双眼瞬间翻白，眼瞳中最后的一丝金色光芒，像是风中的残烛，随时都会熄灭。
就在这生死存亡的一瞬间。
“铮——”
一声微弱的，却极其尖锐的鸣叫声，在林渊那即将崩溃的识海中响起。
那是【鸣鸿】。
这把上古凶兵的残魂，此刻正被挤压在林渊的臂骨之中。
它也在恐惧。
它感觉到了那个更高层次存在的压迫。
但它更愤怒。
它是兵主蚩尤的佩刀，是杀伐之器，它宁愿折断，也不愿被这种恶心的爬虫同化！
这股愤怒，与林渊心底那股疯狂的执念，在这一刻产生了奇妙的共鸣。
“你也……不爽吗？”
林渊的意识在黑暗中重新凝聚。
虽然微弱，却冷硬如铁。
“那就……帮我最后一次。”
林渊不再抵抗那股侵入体内的黑暗力量。
相反。
他做出了一个疯狂的举动。
他放开了对自己灵魂的所有防御，任由那股烛龙的意识长驱直入。
“他在干什么？”
远处，一直关注着战况的赵雅，即使隔着老远，也能看到林渊身上发生的恐怖变化。
那个原本如神魔般的青年，此刻半边身子都长满了灰色的鳞片，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半人半怪物的畸形儿。
“他被污染了！”
一名幸存的感知系异能者惊恐的大喊。
“快撤！如果他变成了新的怪物，我们所有人都得死！”
绝望的情绪在人群中蔓延。
连唯一的希望都被吞噬了，这场仗，还怎么打？
但林渊听不到这些。
他的世界里，只剩下那个侵入进来的庞大意识。
“愚蠢。”
那个声音在嘲笑。
“放弃抵抗了吗？明智的选择。”
烛龙的意识毫无阻碍的冲进了林渊的识海核心。
然而。
就在它准备吞噬掉林渊最后一点灵魂之火的时候。
它看到的，不是一个瑟瑟发抖的灵魂。
而是一把刀。
一把由林渊残破的灵魂，与【鸣鸿】那股凶戾刀意强行融合而成的……无形之刀。
这里是林渊的主场。
是他的意识世界。
在这里，他不需要身体，不需要灵力。
只需要意志。
“你以为，我让你进来，是为了投降？”
识海中，林渊的身影浮现出来。
他浑身赤裸，身上没有伤口，也没有鳞片。
只有那一双眼睛，冷得像是万年不化的寒冰。
他的手中，握着一把虚幻的长刀。
刀身漆黑，上面缭绕着红色的煞气。
“我是为了……把你拉进射程。”
林渊的声音很轻。
但在烛龙的意识听来，却如同惊雷。
“你想干什么？！”
那个声音终于出现了一丝慌乱。
它发现，在这个意识空间里，它那庞大的神性力量竟然无法完全施展。
因为这里的一切规则，都是由眼前这个人类的意志决定的。
只要这个人类认为自己能斩断一切。
那他……就能斩断一切。
“【鸣鸿之影】……”
林渊缓缓举起了手中的刀。
现实中。
他那只已经完全异化的右手，五根利爪深深的扣进了眼球核心的内部。
“特性发动……”
“斩魂！”
这不是物理层面的斩击。
这是概念上的抹杀。
林渊手中的刀，对着面前那团代表着烛龙意识的黑色迷雾，也是对着他自己被污染的灵魂，狠狠的斩了下去！
“不！！！”
烛龙发出了惊恐的尖叫。
它想退。
但晚了。
林渊这一刀，不仅斩向了敌人，也斩向了自己。
这是一种同归于尽的打法。
他在斩断自己与那只手臂的联系，斩断自己被污染的部分灵魂。
以此为代价。
换取对敌人核心意识的必杀一击。
“噗！”
识海中，那团黑色的迷雾被一刀两断。
现实中。
林渊猛的喷出一大口鲜血。
他的脸色瞬间灰败到了极点，那是灵魂受到重创的表现。
但他右臂上那些疯狂蔓延的灰色鳞片，却在这一瞬间停止了生长。
然后。
像是一块块失去了生命力的死皮，开始剥落，掉下。
“啊啊啊——”
林渊手中的那颗眼球核心，剧烈的颤抖起来。
里面的那个意志，被林渊这狠绝的一刀，硬生生斩灭了大半！
那种连接着烛龙本体与核心的精神纽带，断了。
“就是现在！”
林渊眼中的金光再次暴涨。
虽然微弱，却无比纯粹。
趁着核心意识崩溃，防御机制失效的那一刹那。
他那只刚刚恢复了控制权的右手，五指猛然发力！
“给我……碎！！！”
此时的林渊，已经没有了任何技巧可言。
他就像是一个最原始的野兽。
把所有的恨意，所有的不甘，所有的希望，全部灌注在了这最后的一捏之上。
“咔嚓！”
一声清脆的裂响，从他的掌心传出。
这声音不大。
但在寂静的高空中，却清晰得可怕。
那颗坚不可摧的，代表着S级天灾力量源泉的核心眼球……
出现了一道裂纹。
裂纹迅速扩大。
从一道变成了两道，两道变成了无数道。
刺眼的白色光芒，从那些裂纹中迸射而出。
就像是一颗即将爆炸的小太阳，被林渊死死的攥在手里。
“吼……”
烛龙那庞大的身躯，突然僵住了。
它那原本还在微微抽搐的尾巴，彻底失去了动静。
一股毁灭性的气息，从它的体内透了出来。
它的身体表面，开始出现无数道细密的光痕。
那是能量失控，即将自爆的前兆。
“林渊！快跑！”
地面上，苏清月捂着嘴，眼泪夺眶而出。
她看出来了。
那个核心要炸了。
而在爆炸中心的林渊，根本没有任何生还的可能。
林渊听不到。
他也没有跑。
因为他知道，还没结束。
核心虽然裂了，但还没有彻底粉碎。
这头畜生还在挣扎，它还在试图用最后的力量修复核心。
只要还有一口气，S级生物那恐怖的自愈能力就能让它卷土重来。
“想复活？”
林渊看着指缝间漏出的光芒，感受着手掌中那股试图重新聚合的力量。
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惨烈至极的笑容。
“做梦。”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这可能是他生命中最后的一口气。
体内的【万灵图录】疯狂翻动，书页哗啦啦作响，仿佛也在为即将到来的一幕而战栗。
林渊调动了体内残存的所有“气”。
包括那些还没有完全消化的烛龙之毒，包括【鸣鸿】碎裂后的残渣，包括他燃烧灵魂换来的最后一丝S级权柄的雏形。
他要发动那个能力。
那个他一直没敢用，因为身体承受不住而一直处于理论阶段的……
S级必杀技。
“既然你要光……”
林渊的声音沙哑，低沉，却带着一种宣判般的庄严。
“那我就给你……”
“最后的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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