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猛地抬头。
暖黄色壁灯下,正对上弟弟林阳苍白的脸。
刚做过化疗,他瘦得脱了形,眼窝深陷,唯有一双因为长期病痛而显得格外大的眼睛,死死盯着我。
他的目光,从我凌乱纠结的头发,滑过我脸上未干的泪痕和下巴上青紫的指印。
落在我身上那件明显不属于我的、宽大昂贵的男士羊绒大衣上。
最后,定定地落在我站立姿势的异样上——那无法掩饰的、因为疼痛而微微佝偻的腰,那双腿间无法自控的轻微颤抖....
时间仿佛凝固了。
弟弟那双因为震惊和剧痛而骤然睁大的眼睛里,清晰地倒映着我此刻的模样——一个刚从地狱爬出来、浑身沾满泥泞和血腥的残破幽灵。
他张了张,似乎想说什么,喉咙里却只发出破碎的、不成调的气音。
大颗大颗滚烫的眼泪,毫无预兆地、汹涌地冲出了他深陷的眼眶。
顺着他瘦削得颧骨高耸的脸颊,无声地、决堤般滚落下来。
身上这件属于顾衍的、带着冰冷雪松气息的昂贵羊绒大衣,
此刻重如千斤,裹挟着所有不堪的记忆和屈辱,沉沉地压在身上。
下腹深处那持续不断的、撕裂般的灼痛,以及双腿间无法自控的颤抖,都在无声地宣告着我的狼狈。
“怎么了这是?”我猛地回过神,几乎是本能地扯出一个笑容,嘴角的肌肉因为强忍疼痛而僵硬地抽搐着。
声音刻意拔高,带着一种夸张的、试图粉饰太平的轻松,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我甚至想抬手像往常一样揉揉他的头发,可手臂刚抬起一半,
牵动了腰腹的伤处,一阵尖锐的抽痛让我倒吸一口冷气,动作硬生生僵在半空。
“姐!”林阳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哭腔和一种近乎崩溃的嘶哑,
“你怎么了?!谁欺负你了?!你告诉我!”
他骨节分明的手死死抓住身上柔软的蚕丝被,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深陷的眼眶里泪水汹涌决堤,混合着惊惧和愤怒,
“你这衣服...你的脸...你走路....”
他语无伦次,每一个字都像刀子一样扎在我心上。
“瞎说什么呢!”我立刻打断他,声音因为急切而显得更尖利,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硬。
“没人欺负我!别瞎想!”
我强迫自己站得更直一些,忽略身体内部叫嚣的抗议,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正常”。
“就是....就是路上不小心摔了一跤,磕着了。
这衣服...是....是同事借给我的,我衣服弄脏了。”
我飞快地编造着拙劣的谎言,眼神却不敢与他对视,飘向墙角摆放的空气净化器。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
林阳没有再追问,只是死死地盯着我,那眼神里没有了孩童的天真,
只剩下被病痛和残酷现实过早磨砺出的、洞悉一切的悲凉和不信。
无声的眼泪依旧顺着他的脸颊流淌,砸在他睡衣的前襟,也砸在我强撑的伪装上。
这沉默比质问更令人窒息。
“真的没事!”我再次强调,声音却不由自主地带上了哽咽。
“是为了给我筹钱吗?”林阳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磨过生锈的铁管。
他颤抖的手指死死揪住衣角,指节泛着病态的青白,
“我听到医生说...说后续治疗费用不低,你那天晚上出去后就没回来...”
我整个人僵在原地,喉咙像是被顾衍那晚掐住的手再度收紧。
桌上的台灯在他凹陷的眼窝里投下阴影,那双眼睛却亮得可怕,倒映着我狼狈的模样,也倒映着残酷的真相。
“不是!”
我几乎是立刻斩钉截铁地否认,声音拔高,带着一种近乎刻意的轻松,
却掩不住深处的沙哑和颤抖。
我的心像被狠狠剜了一刀。
我绝不能让他知道!
绝不能让他背负着姐姐被凌辱的十字架走向可能的死亡!
那比杀了他还残忍!
我甚至试图扯动嘴角,想给他一个安抚的笑,
但脸上的肌肉僵硬得像冻土,只拉扯出一个扭曲难看的弧度。
“傻小子,胡思乱想什么!”我强撑着,忍着下腹伤口因激动而传来的尖锐抽痛,
朝他摆摆手,动作因为疼痛而显得异常缓慢僵硬。
每动一下,都感觉有温热的液体在隐秘处渗出,粘腻冰冷。
“回屋里躺着去,别瞎操心。”
我刻意板起脸,努力让语气恢复往常的严厉,“姐只是这几天加班太累了。”
见他还想说什么,我伸手推了推他单薄的肩膀,指尖在触到他嶙峋的肩胛骨时猛地一颤。
我怕这颤抖会泄露更多秘密,忙别开脸:“快去休息,我收拾下东西。”
目光躲闪着他充满疑问和忧心的视线,死死盯着他身后的卧室门。
看着他一步三回头、蹒跚着走回房间的背影,
一股混杂着滔天恨意和荒谬绝伦的怒火猛地冲上头顶,烧灼着我的五脏六腑,
却只能在心底无声地咆哮:
那个姓顾的变态!他还是个总裁呢!对我做了那种...那种猪狗不如的事!
三天!整整三天!把我当什么了?!泄欲的工具?实验的小白鼠?
最后连一个钢镚儿都没提!屁都没放一个!就把我像用过的抹布一样扔出来了!
白嫖!彻头彻尾的白嫖!拔屌无情的人渣!
疯子!
这无声的咒骂像淬了毒的钢针,在心底反复穿刺,带来更深的屈辱和剧痛。
身体深处那持续不断的灼烧感和撕裂感,都在疯狂叫嚣着那三天非人的遭遇。
直到听见卧室门轻轻合拢的声音,我几乎是逃也似的抓起脚边的帆布背包,踉跄着撞开卫生间的门。
“砰!”
门被反手甩上,隔绝了外面的一切。
狭小的空间里,瞬间只剩下我再也压抑不住的、破碎的喘息和呜咽。
背靠着铺着米白色瓷砖的墙壁,身体不受控制地缓缓滑落,最终蜷缩在铺着防滑垫的地面上。
屈辱、愤怒、后怕、还有身体内部那尖锐持续的撕裂感,如同无数条冰冷的毒蛇,啃噬着残存的理智。
我死死咬住手臂,阻止自己发出更大的悲鸣,眼泪却如同决堤的洪水,无声地汹涌而出,砸落在地面上。
那个魔鬼!他凭什么?!
凭什么在肆意践踏、蹂躏之后,连一丝物质的补偿都吝于施舍?
难道在他眼里,我的痛苦,我的身体,我的尊严,连最微末的价值都不具备?
仅仅是他发泄扭曲欲望和“清理”一件“脏东西”的过程?
那昂贵的西装,那雪松冷杉的气息,那掌控一切的冰冷眼神.....都成了这场极致羞辱的注脚!
“活该..……”他那冰冷轻蔑的声音,如同魔咒,再一次在耳边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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