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再废话，一把攥住林晚纤细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林晚痛呼一声，手臂一软，怀里的孩子眼看就要脱手。
“妈咪！”安安吓得再次大哭，小手胡乱地挥舞着。
就在顾衍的另一只手即将触碰到安安的瞬间，他看到了孩子眼中纯粹的、巨大的恐惧，那是对他这个入侵者最直接的反应。
同时，林晚绝望的眼神，那种宁愿同归于尽也绝不松手的决绝，像一根细微却尖锐的针，猝不及防地刺入他混乱沸腾的脑海。
一些模糊的、尖锐的碎片猛地闪过——她曾经也这样看着他，在黑暗中，带着类似的恐惧和绝望……
他的动作几不可查地停滞了一瞬。就是这一瞬的迟疑，让陈默及时上前一步，低声恭敬却带着提醒道：
“顾总，孩子还小，受不得惊吓。”
陈默的声音不高，却像一盆冰水，猝然浇在顾衍濒临失控的神经上。
他动作僵住，攥着林晚的手无意识地松了几分力道，目光却仍死死锁在吓坏了的安安脸上。
孩子的哭声变成小声的、委屈的呜咽，小脸埋进林晚颈窝，不敢再看这个可怕的叔叔。
顾衍胸口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扯得太阳穴突突地跳。
那孩子的哭声，林晚煞白的脸，还有脑海中那些混乱尖锐的碎片……交织成一张网，将他死死缠住。
他厌恶这种失控，更厌恶心底那丝因孩子恐惧而升起的……几乎是刺痛的感觉。
他猛地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底骇人的狂潮已被强行压下，只剩下一片深不见底的、压抑的暗沉。
他缓缓地、极其僵硬地松开了钳制林晚的手。
林晚立刻抱着孩子踉跄着后退两步，脊背抵住冰冷的墙壁，惊魂未定地喘息着，像一只被逼到绝境的小兽。
顾衍看着她这副模样，喉咙发紧。
他抬手，极其缓慢地按了按刺痛的额角，声音沙哑得厉害，试图挤出几句缓和的话，却依旧带着命令式的生硬：
“……对不起，是我失态了。”他避开林晚恐惧的眼神，目光落在安安一抽一抽的小小背影上，
“吓到你了……和孩子。”
这句道歉干巴巴的，甚至算不上道歉，更像是一种对自己失控行为的确认。
他从未向任何人低过头，此刻的言语显得格外笨拙而扭曲。
他停顿了片刻，空气依旧凝滞。
他看着林晚依旧紧绷的、随时准备拼命的姿态，眼底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烦躁。
他最终移开视线，转向陈默，声音恢复了一贯的冷硬，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我们走。”
陈默微微颔首：“是。”
顾衍最后深深看了一眼那紧紧相拥的母子二人，那目光复杂得难以解读，
有未消的怒意，有强烈的占有，有一丝茫然的刺痛，最终都被他强行敛去。
他猛地转身，大步朝着门口走去，背影僵硬，仿佛多停留一秒，那强行压制的什么东西就会再次破笼而出。
门被轻轻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一切。
林晚僵在原地，竖着耳朵听着门外脚步声渐行渐远，直到彻底消失。
她全身的力气仿佛瞬间被抽空，抱着孩子沿着墙壁滑坐在地毯上。
她简直不敢相信，他就这样走了。
没有抢夺，没有更进一步的伤害，甚至留下了一句近乎道歉的话。
这太不像顾衍了。
怀里的安安似乎感受到威胁离去，哭声渐渐止歇，变成了小声的抽噎，小脑袋依赖地蹭着她的下巴。
林晚紧紧抱着儿子，亲吻着他汗湿的额发，身体却止不住地一阵阵发冷。
她知道，顾衍看到了安安，这件事就绝不会就此结束。
他只是暂时离开了。
而他下一次再来，将会带来什么，她根本无法想象。
门外传来急促的钥匙转动声。
林晚惊弓之鸟般猛地一颤，将安安护得更紧。
门被推开，是林阳。
他提着刚从超市买回的日用品，脸上的笑意在看清屋内景象的瞬间冻结。
姐姐瘫坐在墙角，脸色惨白如纸，发丝凌乱，眼神涣散，仿佛刚经历了一场劫难。
怀里的安安小声抽噎着，眼睛哭得又红又肿。
“姐？！”林阳扔下东西冲过去，声音因惊恐和愤怒而变调，
“怎么回事？！他来了？！”
他几乎立刻就有了答案，在这座城市，能让他姐姐露出这种表情的，只有一个人。
林晚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只是更紧地抱住安安，泪水无声地滚落。
“顾衍？！是不是他？！他找到这儿了？！他对你做了什么？！”
林阳的声音陡然拔高，少年清俊的脸庞因暴怒而扭曲，他猛地转身就要往外冲，
“这个疯子！我去找他！”
“不！阳阳！别去！”
林晚死死拽住弟弟的衣角，不肯松手。
“求你了！别去！你斗不过他的…他看见安安了……我们不能激怒他…求求你…”
她的哀求脆弱得如同易碎的琉璃，带着彻底的绝望。
林阳的脚步被钉在原地，他看着姐姐惊恐万状的脸，看着小外甥害怕的模样，胸膛剧烈起伏，一股无能为力的滔天怒火几乎要将他焚烧殆尽。
他狠狠一拳砸在旁边的墙壁上，指节瞬间泛红。
“难道就任由他这样欺负你？！一次又一次？！”林阳的声音因极力压抑而嘶哑。
“离开这里…”
林晚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仰头说道，
“阳阳，带我走，带我们走…明天一早就走，去哪里都好…我不想再待在有他的地方了，安安吓坏了…我不能再让他碰到安安…”
看着她几乎崩溃的模样，林阳所有的愤怒都被巨大的心疼压了下去。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翻涌的情绪，蹲下身，轻轻握住姐姐冰凉颤抖的手。
“好。”他声音沉静下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我们走。明天一早我就送你们走。去一个他绝对找不到的地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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