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寒风如刀，在南京城东这片废墟间呼啸穿梭，刮过小鬼子临时油料存放点的铁丝网，发出呜呜的悲鸣。
赵世英趴在百米外的断墙后，身下的碎砖硌得生疼，他却浑然不觉。望远镜里，哨塔上的小鬼子哨兵正搓手跺脚，呵出的白气刚出口就被寒风撕碎。探照灯像一把惨白的镰刀，规律地扫过那片匍匐如巨兽的油桶堆，金属桶身在灯光下泛着冷硬的光。
“栓柱，左边那辆运油车。”赵世英的声音压得很低，冷峻如铁，每个字都带着寒气，“二狗，看到右侧那排油桶了吗？哨塔和探照灯交给我。”
他顿了顿，视线死死锁住哨塔上那头模糊的身影。
“行动。”
王栓柱像壁虎般贴地滑出，背上捆着浸透煤油的破布。他利用运油车留下的车辙印向前匍匐，身体紧贴着地面，每一次移动都极尽缓慢。浓重的汽油味在寒风中弥漫，完美掩盖了他身上煤油的气息。当他终于接近运油卡车投下的阴影时，探照灯的光柱恰好在五米外扫过。
阴影里，王栓柱迅速解下背上的破布。那双冻得通红的手却异常稳定，火镰在黑暗中猛地一划——
“嗤啦！”
火星溅上破布的瞬间，橘红色的火苗骤然窜起，映亮了他坚毅的侧脸。几乎是同时，他站起身，将燃烧的布捆在手中抡了一圈，用尽全力甩向运油车车厢。
布捆带着火焰划破黑暗，精准地扔进了运油卡车的车厢里。火苗贪婪地舔舐着冰冷的金属。
“八嘎！”
哨塔上传来一声惊吼。
赵世英的枪口早已对准了那个方向。就在小鬼子哨兵举枪的瞬间，他扣动了扳机。
“砰！砰！”
几乎重叠的两发清脆的枪声撕裂了寒夜的寂静。哨塔上的小鬼子哨兵刚看到下方窜起的火光，额头就绽开血花；探照灯应声碎裂，随即爆出一团火花，骤然熄灭，玻璃渣如雨落下。
几乎在同一时刻，二狗已经从另一侧摸到了油桶堆旁。他掏出手榴弹，拉弦，稳稳地塞进两个油桶的缝隙间，然后一个翻滚躲到掩体后。
“轰！！”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撼动了大地。橘红色的火球冲天而起，瞬间点燃了周围的油桶。烈焰如同苏醒的巨兽，张开血盆大口，疯狂吞噬着一切。
运油卡车在王栓柱点燃的那一刻发出了低沉的轰鸣，紧接着是震天动地的爆炸。炽热的火焰直冲云霄，将整个油料区照得如同白昼。
王栓柱逆着热浪，像疯了一样冲向主储油区。他手中的火布在夜空中划出刺眼的弧线，精准地落在最大的一堆油桶上方。
“小鬼子，再尝尝这个！” 他嘶吼着，第二捆、第三捆燃烧物接连抛出。
接二连三的爆炸让整个临时油库地动山摇。烈焰如怒涛般席卷，吞噬了一切。
“轰——！”
整个油料区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咆哮，烈焰冲天而起，化作怒放的火莲。巨大的爆燃冲击波将附近的沙袋工事掀飞，炽热的气浪让百米外的赵世英都感到皮肤灼痛。
火光在赵世英的瞳孔中跳跃，他冷硬的嘴角终于勾起一丝弧度。
“撤！”
三道身影迅速隐入废墟的阴影中，身后是小鬼子的慌乱叫喊和接连不断的爆炸声，冲天的火光将半个南京城映得通红。
……
就在城东油库第一声爆炸传来的瞬间，巨响如同涟漪般荡过整个南京城。
城西，临时修理厂内，探照灯的光柱猛地一颤。哨塔上，那头小鬼子哨兵被远方的动静吸引，下意识地抬起了头，望向被火光映红的东南天际——这瞬息的分神，是致命的。
暗处，赵大勇贴在冰冷墙壁上的身躯骤然绷紧，嘴角勾起一丝冰冷彻骨的弧度，压着起爆杆的手指毫不犹豫地猛然压下！
“轰——！”
第一声爆炸来自堆积如山的轮胎内侧，灼热的气浪裹挟着橡胶燃烧的恶臭扑面而来！这声巨响未落，“轰轰！” 又是两声更加猛烈的爆鸣！隐藏在报废卡车底盘下、散乱零件箱里的炸药被依次引爆！
一辆刚检修完毕的军用卡车被巨大的冲击波整个掀飞，四轮朝天砸在地上，油箱瞬间被引燃，化作一团咆哮的火球。迸飞的金属零件如同死神的镰刀，尖啸着射向四面八方！几头正蹲在引擎旁作业的小鬼子技工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灼热的气浪和碎片吞没，瞬间成了火人，只发出半声戛然而止的惨嚎。
“敌袭！关闭大门！快！” 一头小鬼子军曹声嘶力竭地吼叫，脸上满是惊惶。
但，破坏才刚刚开始。
就在一片混乱、所有注意力都被爆炸吸引的刹那，赵大勇如一头蓄势已久的灵猫，借着阴影的掩护，一个迅捷的翻身便悄无声息地越过了围墙。他落地无声，手中紧紧攥着最后两捆用油布包裹、分量十足的炸药。他的目光穿透弥漫的硝烟，死死锁定了车间深处——那里，一辆九七式改中型坦克的庞大身躯若隐若现，它的炮塔已经安装完毕，履带也似乎重新调整过，几乎已检修完成，只差最后的调试。
“在那里！” 他心中低吼，身体如同离弦之箭般射出。
“在那边！抓住他！” 子弹立刻呼啸而来，从他耳畔、身旁惊险地擦过，打在周围的机床和铁架上，溅起一连串刺眼的火星。
赵大勇利用满地狼藉的障碍物做掩护，时而急停，时而变向，一个标准的战术翻滚精准地躲到一台重型工作台后。子弹叮叮当当地敲击着工作台的钢制挡板，震得他手臂发麻。他没有任何犹豫，看准坦克履带与主动轮之间那道狭窄的缝隙，用尽全力将两捆炸药狠狠塞了进去，顺势拉燃了导火索！
“嗤——”
导火索冒出青烟，发出催命般的嘶响。
“永别了，铁王八！”
他猛地蹬地，身体如同弹簧般向侧后方暴退，撞开一扇半掩的窗户，纵身向外跃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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