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内，烛火摇曳，映出案前两道身影，一高一低，一静一动。
赫连轩站在案后，手中展开一卷素绢，神情凝重。南宫璃坐在对面，指尖轻叩桌面，目光却落在他肩头，仿佛透过那层玄色衣料，看到了更深远的局势。
“昨日朝议之后，我便开始整理这份《五年纲要》。”赫连轩将素绢缓缓铺展，墨迹未干的文字在烛光下泛着沉稳的黑，“军事、经济、民生，三线并进，步步为营。”
南宫璃凑近细看，只见上面工整列着三项大计：
其一：军政改革——以战备之名，重塑兵制。
其二：经济新政——设皇家工坊，打破世家垄断。
其三：民生工程——修水利、通商路、扶寒门。
她抬眸一笑：“你倒是比我想的还快。”
赫连轩嘴角微扬，眼中却无笑意：“不是快，是不能再拖了。如今学堂已立，女子从政之势初成，保守派不会坐视不理。若不尽快布局，等他们缓过神来，我们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
南宫璃点点头，忽然抽出袖中铜镜，轻轻拂过镜面。镜光流转间，隐约浮现出一幅模糊地图，标注着南方几处水路交汇之地与矿藏分布。
她不动声色地将镜子收回袖中，低声道：“你想借‘战后重建’推动军队改革，这步棋走得妙，但有个问题。”
“说。”
“军队改革，牵涉到的不只是兵力分配，还有将领任命。”她指尖点在素绢上，“如今各大世家皆有子弟掌兵，你若裁撤冗兵、精简编制，势必触动他们的根基。若处理不当，恐怕会激起反弹。”
赫连轩神色不变，语气却沉了几分：“我知道。所以我打算先从后勤做起。”
“哦？”
“设立女子辎重营，名义上是为了缓解前线补给压力，实则是在军中安插我们的人手。再以‘边疆防务升级’为由，逐步调整驻军结构，替换一批老将。”
南宫璃听得眼中微亮：“你是想用温水煮蛙的方式，慢慢削弱他们的控制权？”
“正是。”他目光如炬，“只要第一步走稳，后续便可顺势而为。”
两人对视一眼，皆看出彼此眼中的默契与坚定。
忽听外头传来一阵细微的脚步声，似有人靠近。南宫璃不动声色地将幻影时空镜收入袖中，随手将桌上书卷翻过一页，装作正在查阅古籍的模样。
赫连轩则收起素绢，转身走向窗边，假意推开窗户远眺夜色。
脚步声停在门外，片刻后又悄然离去。
屋内恢复寂静，只有烛火在风中轻轻摇曳。
“看来，今晚不止我们在密谋。”南宫璃低声笑道。
赫连轩回头看着她，眼神意味深长：“越是关键的时候，越要小心。那些人，绝不会甘心被我们牵着鼻子走。”
“那就让他们跳起来。”她眉梢微挑，唇角含笑，“跳得越高，摔得越惨。”
赫连轩轻笑一声，重新回到案前坐下：“接下来，我们该谈经济这一块了。”
“嗯，皇家工坊？”她挑眉，“你打算怎么开？”
“我会向陛下提议，设立皇家直属工坊，吸纳民间匠人，优先录用寒门子弟。同时，开放部分资源开采权，以税收方式收取利益，避免直接触碰世家核心产业。”
“聪明。”南宫璃点头，“这样一来，既能扶持寒门，又能间接削弱世家财力，还不至于引起太大反弹。”
赫连轩眼中闪过一丝得意：“不仅如此，我还准备联合几个开明世家，让他们率先加入工坊运作，形成示范效应。一旦看到其中利润，其他世家自然会趋之若鹜。”
“你这是……以利诱之？”她掩嘴轻笑。
“以势导之。”他纠正，“人心逐利，与其硬碰硬撕破脸，不如顺水推舟，让利益驱使他们主动改变。”
南宫璃望着他，眼中光芒愈盛：“你越来越像一个真正的政治家了。”
赫连轩却没有笑意，反倒神色愈发凝重：“璃璃，你知道吗？我以前从没想过要做这么多事。但现在……我只想守住你，守住我们共同的理想。”
她心头一颤，轻轻握住他的手：“我们会一起走下去的。”
两人十指相扣，烛光映照下，竟显几分温柔。
良久，赫连轩才低声开口：“最后，是民生这一块。”
南宫璃点头：“你说吧。”
“我要修水利，通商路，建驿站，还要设立义学，确保寒门子弟也能接受教育。”
“这些都需要大量资金。”她皱眉，“朝廷现在财政吃紧，恐怕难以支撑。”
“所以，我要引入‘皇商’制度。”赫连轩眼中闪烁着锐利的光，“由朝廷牵头，招募富商投资基建项目，给予免税、特许经营等优惠，换取他们参与建设。这样既能减轻财政负担，又能拉动地方经济。”
南宫璃听完，久久不语。
半晌，她轻叹一声：“轩轩，你真的变了。”
“变得更有野心了？”他笑着反问。
“变得更成熟了。”她认真地看着他，“从前的你，是个只懂得冲锋陷阵的将军。现在的你，已经是一个能运筹帷幄的统帅。”
赫连轩沉默片刻，忽然伸手抚上她的脸颊，声音低沉而坚定：“因为我知道，这条路，必须有人走在前面。否则，你们永远只能活在阴影里。”
南宫璃靠在他掌心，眼中浮现一抹柔光：“那我们一起走下去。”
话音刚落，窗外再次响起轻微的脚步声。
这一次，比刚才更近。
赫连轩眉头一蹙，正欲起身，却被南宫璃轻轻按住肩膀。
“别动。”她低声道，悄悄取出袖中幻影时空镜，手指一划，镜面顿时泛起涟漪般的波纹。
下一刻，一道微弱的光影自镜中射出，在空中勾勒出一个人影轮廓——身形瘦削，披风兜帽遮住大半张脸，站在院墙之外，似乎正在窥探。
镜中影像一闪即逝，南宫璃迅速将镜子藏回袖中，抬头看向赫连轩：“外面有人。”
他眼神一冷，随即站起身，缓步走到门前，猛地拉开房门。
夜色如墨，庭院空荡，唯有一片落叶随风飘过石阶，发出沙沙轻响。
那人，早已不见踪影。
南宫璃也走了出来，站在他身旁，轻声道：“今晚的风，有点凉。”
赫连轩没有说话，只是紧紧握住了腰间的剑柄。
月光洒在青砖之上，映出两人并肩而立的身影，如同一道剪影，静静伫立在这乱世之中。
远处，一只夜枭掠过枝头，发出一声悠长的啼叫。
风，更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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