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州府衙门,刑房正堂。
夜色已深,堂内却灯火通明,亮如白昼。儿臂粗的牛油烛燃烧时发出细微的噼啪声,将每个人的影子拉长,投在肃穆的墙壁上。总捕头赵千山端坐主位,面容沉凝如水,不怒自威。堂下,除了林小乙、张猛、柳青、文渊等核心成员,几乎所有不当值的刑房捕快都闻讯而至,将堂内挤得水泄不通。他们的目光复杂,带着残留的震惊、难以抑制的好奇,以及最终沉淀下来的、对堂中那道靛蓝色身影的深深敬畏。
被擒的蒋魁、钱贵(右臂裹着厚厚的绷带,面色死灰)以及几名漕帮骨干,如同霜打的茄子般跪在堂下,被众多锐利的目光注视着。旁边的条案上,物证一一陈列:那枚失而复得的玄铁令牌、烧毁的账本残页、柳青提取并封存的毒花粉样本、那包作为栽赃工具的官银,甚至还有那艘“鬼船”的简易模型,无声地诉说着案件的曲折。
“林小乙,”赵千山声音洪亮,打破了堂内的寂静,目光落在林小乙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与最终的信赖,“此案由你一手主查,历经波折,如今主要人犯俱已到案。便由你,将这‘鬼船’迷案的始末根由,当众剖析明白,使其无所遁形,以正律法!”
“卑职遵命。”林小乙拱手出列,稳步立于堂中最光亮处。他目光清亮如电,缓缓扫过全场,那沉静却蕴含力量的气度,自然而然地成为了整个空间的焦点。最终,他的视线如同冰冷的锁链,牢牢锁定了面如死灰、却仍强自支撑的蒋魁。
“此案,始于江上无人鬼船,看似诡谲莫测,超乎常理,”林小乙开口,声音清晰平稳,却字字如锤,敲在每个人的心上,“但抽丝剥茧之后,真相不过是一场——精心策划、意图掩人耳目的谋杀!”
他首先指向一旁静立的柳青:“经柳仵作严谨勘验,死者钱老六体表无任何致命外伤、无扼痕、无溺水征象,死因确定为吸入一种罕见剧毒花粉,导致喉头水肿、肺部痉挛,急速窒息而亡。此花粉颗粒极其细微,毒性猛烈,作用于肺腑,故体外不留痕迹,完美契合了凶手制造‘无痕之尸’、引导‘灵异’猜测的险恶用心。”
接着,他看向文渊:“经文先生反复辨识、查证,鬼船暗格中残留的账本残页,其右下角的三叠浪花印记,确为私盐交易中标识‘上等淮盐’的特定暗记,且与漕帮内部一条运作极其隐秘、份额巨大的私盐渠道直接关联。而这枚玄铁令牌,”他抬手,将那枚沉甸甸的令牌举起,在灯光下泛着幽冷的光,“更是漕帮三当家蒋魁麾下,核心香主方能持有的信物,权力甚大,某种程度上,乃是其掌控这条黑色利益链的权柄象征!”
“那么,核心问题便浮出水面,”林小乙语调陡然提升,目光锐利如刀,直刺蒋魁,“身为掌管此道的香主钱老六,为何会离奇惨死在自家帮派用于运送私盐的船上?且死于如此隐蔽阴毒的方式?”
他自问自答,逻辑如钢似铁:“答案只有一个:钱老六,萌生退意,并且,他手中掌握了足以致命的证据,意图脱离乃至告发这条见不得光的私盐网络!”
林小乙向前一步,气势逼人,紧紧盯着眼神开始剧烈闪烁的蒋魁:“蒋三当家!你倚仗此道,牟取暴利,权势熏天。钱老六作为你的心腹,知晓所有关窍,他的退出与反叛,对你而言,不啻于悬顶之剑,是足以让你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的致命威胁!所以,你必须杀他灭口!但钱老六毕竟是你手下有头有脸的香主,若公然处决或莫名失踪,必会引发帮内震动,更可能引来官府追查,将你的财路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
“于是,你便煞费苦心,策划了这出‘鬼船运尸,灵异索命’的戏码!”林小乙语速加快,言辞如连珠炮火,将蒋魁的伪装一层层剥开,“你利用钱老六信任,假借商议要事之名,将其骗至那艘僻静的乌篷船上。船舱密闭,你或你的亲信,早已在其中洒落了足以致命的毒花粉。钱老六毫无防备进入,花粉被吸入肺中,顷刻间毒发身亡,却在外表不留丝毫挣扎痕迹,完美地为你营造了‘鬼怪作祟’的迷雾!”
“随后,你命人将空船巧妙推至江心,借助水流,让其‘恰好’漂流至官府管辖的城南码头,主动将此‘怪案’呈于官府面前。你笃定,凭借此案的诡谲,官府要么无能破案,要么便会以‘无头公案’或‘灵异事件’草草结案,如此,你便可高枕无忧,钱老六之死永远石沉大海。”林小乙冷笑一声,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可惜,机关算尽太聪明!你千算万算,却算漏了两点!”
“第一,你没想到钱老六为人机警谨慎,早已对你不满,暗中留下了后手——他将记录关键交易的账本副本,以及你这枚代表身份和权力的铁令,藏于船中精心设置的暗格之内,留下了指向你的铁证!第二,”林小乙声音陡然转厉,如同惊雷,“你更没想到,这云州府刑房,有人能看破你的诡计,找出暗格,让这些沉默的证据开口说话!”
蒋魁猛地抬起头,眼中布满疯狂的血丝,如同濒死的野兽,发出嘶哑的咆哮:“黄口小儿!满嘴胡言!你说我杀人!证据呢?!拿出真凭实据来!否则,老子做鬼也不放过你!”
“证据?你要证据,我便给你证据!”林小乙神色不变,从容如磐石,“第一,人证!你的心腹,码头头目王莽,在确凿证据面前已无法抵赖,招认是你命他处理船只靠岸事宜,并亲口证实,在钱老六死亡当日,最后与钱老六接触、并一同登上那艘乌篷船的人,就是你蒋魁!”
他不给蒋魁喘息之机,继续道:“第二,关键物证!柳仵作不仅从死者鼻腔内检出毒花粉,更通过反复筛查,在那艘乌篷船船舱底板的木质缝隙中,提取到了残留的、与致死花粉完全一致的毒粉颗粒!这证明,船舱就是第一案发现场!而根据城内多家药铺、暗市的记录交叉比对,近期大量购买、询问过此种植物的,只有你蒋三当家派出的亲信!时间、物品,完全吻合!”
林小乙目光一转,如同冰冷的箭矢,射向瘫软如泥的钱贵:“至于你,钱副捕头!你身为朝廷公差,却利欲熏心,被蒋魁以重金贿赂,沦为他在刑房内的眼线与爪牙!在得知我查获关键令牌后,你便与早已被收买的孙乾里应外合,盗窃令牌,并精心布置赃银,栽赃构陷于我,企图以此阻挠查案进程,甚至借赵总捕头之手,将我彻底除去,好让你等继续逍遥法外!”
他指向那包官银:“这百两赃银,包裹之布浸染的浓烈码头河泥腥气,与你那日靴底沾染的、未干的河滩湿泥,经比对完全同源!而这些官银的锭底编号,更是与你数日前通过黑钱庄秘密兑换的一批赃款编号,分毫不差!人证物证俱在,铁证如山,你还有何话可说?!”
人证、物证、动机、手法、时间线……所有零散的线索,在此刻被林小乙以无可挑剔的逻辑,完美地串联成一条坚实无比、环环相扣的证据链!每一个环节都清晰确凿,每一个推论都直指核心,将所有疑点与漏洞彻底封死!
蒋魁脸色惨白如纸,浑身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张大了嘴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却连一个完整的字音都吐不出来。在这样一条无懈可击的证据链面前,任何狡辩与抵赖都显得如此苍白可笑,如此微不足道。钱贵更是彻底崩溃,瘫在地上,失禁的恶臭缓缓弥漫开来,眼神涣散,已然形同朽木。
整个刑房正堂,陷入了一片绝对的、令人心悸的寂静。落针可闻。所有捕快都屏住了呼吸,沉浸在林小乙这番如同庖丁解牛般精准、又如雷霆万钧般有力的推理之中。心中原有的些许疑虑早已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发自内心的震撼与叹服。
赵千山深吸一口凛冽的空气,胸膛剧烈起伏,猛地抓起惊堂木,重重拍下!
“砰——!”
声震屋瓦,尘埃落定。
“人犯蒋魁、钱贵,罪证确凿,恶行累累!即刻画押收监,上报府尊大人,依《大胤律》严惩不贷!其余从犯,一并论处!”
喧嚣落定,真相大白于天下。
林小乙静立于堂中,身姿挺拔如青松。他承受着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的、种种复杂的目光——有敬佩,有惊叹,有畏惧,更有对权威与智慧的绝对认可。他凭借超凡的洞察力、严谨到极致的逻辑、以及关键时刻雷霆万钧的手段,不仅一举破获了这桩看似无解的“鬼船”迷案,揪出了深藏的内鬼,沉重打击了漕帮的嚣张气焰,更在这云州府刑房,完成了一次无可挑剔的、足以载入刑房记录的完美“立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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