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柄锄头锈迹斑斑,木柄磨损得几乎要断裂,锄刃上还有几个豁口。怎么看都像是村里老农用了百余年的旧物,连收破烂的都不屑要。
可此刻,它深深插在葬神原坚如神铁的地面上,周围蛛网般的裂纹中流淌着金色神辉。更诡异的是——
十二尊都天神煞石像,竟齐刷刷单膝跪地!
青铜巨剑插在身前,战盔低垂,如同臣子面见帝王!
“……”李亚楠面无表情地拔出锄头。
锄刃离开地面的瞬间,荒原深处传来悠长的轰鸣,仿佛某种沉睡的巨物被惊醒。远处的地平线上,一道接一道金光冲霄而起,在云层中勾勒出巨大的麦穗图腾!
焚魔胎突然指着天空:“爹爹的字!”
金光流转间,云层确实隐约显出几行字迹。李亚楠眯眼辨认——
「东行三百里,有井。」
“……”
她攥着锄头的手指咯咯作响。
都这个时候了,那个男人还在跟她玩解谜游戏?!
前往东方的路上,五个孩子轮流扛着那柄锄头。说来也怪,看似破旧的农具却重若山岳,连焚魔胎都累得小脸通红。
荒原渐渐有了变化。
龟裂的赤土开始出现零星绿意,倒伏的枯木表面抽出新芽。当墨点胎第八次偷啃路边古怪的蘑菇被李亚楠拎回来时,众人眼前豁然开朗——
一方清泉静静躺在石砌的圆井中。
水面映着流云,井沿爬满开着紫色小花的藤蔓。井边立着块斑驳石碑,碑文已经模糊不清,只依稀可辨「饮者」「忘忧」几个字。
“……忘忧泉?!”李亚楠猛地后退半步。
传说中饮之可忘却前世今生的禁忌神泉!
她反手就要去拦已经趴在井边的麦壳胎,却见小家伙突然扭头:“爹爹说只能娘亲喝!”
其余四胎齐刷刷点头,七手八脚指着井底。
李亚楠狐疑地靠近,才发现泉水深处沉着个陶罐。罐口用麦秆封着,罐身上歪歪扭扭刻着——
「亚楠专供,偷喝者天打雷劈。——郑」
“……”
枯荣剑气轰然劈开水面!
陶罐入手温热。
拍开泥封的瞬间,浓郁的酒香混着麦芽甜味扑面而来。李亚楠愣住——这根本不是忘忧泉,而是……
掺了神血的麦酒!
罐底沉着几粒金灿灿的麦种,碰触到她指尖时突然发芽,在她掌心蜿蜒成小字——
「我没事,拖住追兵就往东走。十二都天神煞不会伤你们,但别碰西边的青铜殿。——想你的第四万七千八百二十一次」
字迹末尾还画了个简陋的笑脸。
“郑、俊、硕!”
剑气纵横,石碑轰然炸裂!
五个孩子抱头鼠窜,却见飞溅的碎石突然定格在半空——
井水无风自动,泛起一圈圈涟漪。每道涟漪都映出不同景象:郑俊硕在麦田血战猎神骑、在虚空裂隙中咳血布置传送阵、甚至还有更早之前……他深夜独自跪在井边,割开手腕往泉水里滴入金血!
画面最后定格在一双骨节分明的手上——
他正用那柄破锄头,在青铜殿门前犁出一道浅沟。
“原来如此……”
李亚楠盯着掌心的麦芽。这种跨越时空传递讯息的能力,必须依托特定的「道标」。郑俊硕早就在葬神原布置好一切,甚至……
她突然用剑气划破食指,将血滴入井中。
水面立刻浮现新的画面:
浓雾弥漫的峡谷里,十二道青铜巨剑悬在郑俊硕头顶。他黑袍破烂,嘴角不断溢血,却仍咬着半截麦秆笑得嚣张。
对面阴影中,头戴骨冠的老者缓缓举起权杖:“交出鸿蒙古种栽培之法,太虚门可留你全尸……”
“省省吧。”郑俊硕吐掉麦秆,随意抹了把脸上血渍,“我媳妇最讨厌说话不算话的男人——说好拖住你们三个时辰,少一刻都不行。”
话音未落,他脚下突然亮起麦穗状的金色阵图!
画面到此戛然而止!
“……三个时辰。”
李亚楠盯着重归平静的井水,突然解下束腰的丝带。五个孩子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捆成个结结实实的“粽子”拴在枯荣剑上。
“听着。”她弯腰与孩子们平视,“在这里等……”
“不要!”麦壳胎突然挣出小手,死死抓住她衣领,“爹爹说娘亲受伤了不能打架!”
其余四胎立刻叠罗汉般压住李亚楠双腿,黑洞胎甚至开始吞噬她周身的灵气阻止运功。
正当母女六人僵持不下时——
“簌簌……”
井边的紫色小花突然疯涨!花藤缠住李亚楠手腕,绽放的花苞里传来熟悉的嗓音:
“孩子们做得好。”
那声音虚弱却带着笑意,分明是郑俊硕以花草为媒介传音:“但你娘亲要是听话,就不是李亚楠了……”
花藤突然分泌出淡金色液体,顺着她手腕伤口渗入经脉。枯竭的灵力瞬间奔涌,肩头被噬神藤贯穿的伤口也开始愈合!
“西边青铜殿有我留的退路。”声音越来越轻,“如果……如果天亮我没回来……”
“啪!”
李亚楠一把捏碎花苞!
她单手拎起“孩子粽”丢进枯荣剑幻化的莲台,锄头往肩上一扛:“闭嘴吧废物——你的遗言我亲自去听!”
“郑俊硕,你确定要为了一个女人,得罪整个太虚门?”
峡谷之中,骨冠老者权杖点地,身后虚空裂开十二道血色旋涡,每一道旋涡深处都盘踞着气息恐怖的存在。
郑俊硕咳出半口血沫子,舔了舔开裂的嘴角,笑得邪气四溢:“老东西搞错了两件事。”
他忽然扯开被血浸透的衣襟,心口处——
一颗金灿灿的麦种正在抽枝发芽!
“第一,李亚楠从来不是‘一个女人’,她是老子的命。”
天地灵气陡然暴动!
埋在他血肉中的无数麦须破体而出,刹那扎根虚空。整片峡谷的地面如波浪起伏,数不清的金色麦穗突破岩层疯长!
“第二——”
郑俊硕一脚踏碎地面,裂开的缝隙中迸发出古老浩瀚的神威!
“不是老子得罪你们……”
“……是你们动了老子的媳妇!”
与此同时,葬神原西部。
李亚楠肩扛锄头,站在青铜殿千级台阶下冷笑。
所谓“青铜殿”根本是座倒插在地面的巨型青铜剑!剑格处延伸出十二根锁链,每根锁链都捆着一尊小山般的青铜鼎,鼎内翻涌着粘稠血雾。
最诡异的是——
五个孩子正扒在青铜鼎边缘,小脸兴奋得通红!
“娘亲快看!”麦壳胎指着鼎内,“是姐姐!”
李亚楠的剑气差点劈歪。
只见鼎内血雾中沉浮着枚巨茧,茧身缠绕的金纹赫然是放大的麦穗图腾。透过半透明茧衣,隐约可见少女轮廓——她双手抱膝蜷缩其中,发梢垂落的每根发丝都流淌着混沌气息。
“……怎么回事?”李亚楠的剑尖抵在最近那根锁链上。
枯荣胎突然从鼎沿跳下来,小手“啪”地拍在青铜地面。
刹那间——
整座青铜殿亮起蛛网般的金纹!无数麦须从地底钻出,在空气中交织成模糊画面:
郑俊硕浑身是血跪在殿中,颤抖的手指插入心口,硬生生挖出半颗神核塞进青铜鼎……
画面闪烁,切换到他更年轻时的模样——
那时他还穿着粗布短打,用锄头在荒原上犁出第一道沟壑。身后跟着个穿红裙的小女孩,女孩蹦蹦跳跳去抓空中飘散的麦芒……
“咔!”
李亚楠捏碎了浮现眼前的最后一幅画面。
她盯着掌心血迹中的记忆碎片——那是郑俊硕被九幽寒气侵蚀神魂时,依然固执地一遍遍重复:“阿蛮乖,等爹爹把你娘亲找回来……”
原来如此。
所谓的“五胎”,从不是他们最初的孩子!
“轰——!!!”
青铜鼎突然剧烈震颤!
巨茧表面的金纹急速暗淡,取而代之的是蛛网般的黑线。锁链哗啦啦绷直,鼎内血雾翻涌如沸!
“不好!”心窍胎的七枚晶体同时炸裂,“姐姐要醒了!”
几乎是同一时刻,葬神原东方升起十二道血柱——那是十二都天神煞被强行召唤的征兆!
李亚楠脸色剧变。
郑俊硕在峡谷同时对上太虚门十二尊古神,还分神催动埋在此地的后手……
那男人疯了不成?!
“娘亲!”焚魔胎突然抱住她小腿,“锄头!爹爹说要锄头才能……”
话音未落,李亚楠已经冲向中央巨鼎!
锈迹斑斑的锄头插入鼎内血雾的刹那——
整个葬神原的时间静止了一息!
难以形容的浩瀚意志降临青铜殿!
锄刃浮现出九枚被铁锈覆盖的太古神文,此刻正一枚接一枚亮起:
种、生、长、收、藏、灭、葬、祭、噬
李亚楠握锄的虎口崩裂,却死死压着锄柄不松手。她能感觉到有某种存在正通过锄头注视这里——不是郑俊硕,而是比神明更古老的……
巨茧突然传来清脆的碎裂声!
茧中少女睁开眼睛的瞬间,五个孩子齐声尖叫:“姐姐别吃娘亲!”
“……”
李亚楠的剑气停在少女眉心三寸。
这丫头居然和郑俊硕有七分像!
尤其是歪头打量人时,那种混着天真与残忍的神情……
“你身上有爹爹的味道。”少女忽然凑近她脖颈嗅了嗅,湿漉漉的发丝垂在李亚楠剑上,“是娘亲呀……”
随着这句话,疯狂蔓延的黑线突然停滞!
少女赤足踏出青铜鼎,十二根锁链自动绞成王座。她慵懒地翘起腿,指尖轻点——
峡谷战况立刻显现在半空!
画面中,郑俊硕半跪在血泊里,左臂不自然地扭曲着。
他面前漂浮着九粒金麦,每粒麦子都连着从他心口抽出的血线。太虚门骨冠老者的权杖贯入他腹部,杖尖滴落的血珠在半空就燃成金焰。
“最后一遍。”老者冷笑,“鸿蒙古种的培育……”
“培育你大爷!”郑俊硕突然抓住权杖往自己腹腔又捅进三寸,借着这股力道贴到老者耳边,“这么想知道?”
他染血的牙齿咬开舌尖,噗地喷出口血雾——
血雾中浮现的却不是秘法,而是一枚小小的青色剑印!
“李家的枯荣剑气?!”老者暴退已来不及。
剑印炸开的青光中,郑俊硕笑得猖狂:“想不到吧?老子媳妇的剑气——咳……早他妈种在我心脉里了!”
就在这道争取来的空隙间——
葬神原十二座青铜鼎同时轰鸣!
少女从王座起身,赤足踏出的每一步都让虚空扭曲。她伸手探入画面,竟直接穿过空间屏障,纤细的五指扣住骨冠老者天灵盖——
“爹爹说……”
樱桃小口忽然裂到耳根,露出满嘴螺旋状利齿!
“……偷我娘亲东西的,都要嚼碎骨头咽下去!”
“咔嚓!”
画面在颅骨碎裂声中戛然而止。
殿内死寂。
五个孩子抖得像鹌鹑,李亚楠的剑尖微微发颤。
少女收回手,吐出一小片骨冠残渣,表情又恢复乖巧:“我吃饱啦。”
她蹦跳到李亚楠面前,忽然将额头贴在她握锄的手背上。
无数记忆碎片涌入——
原来青铜殿是郑俊硕用第一纪元的弑神兵器改造的“育婴堂”,那些鼎里炼化过九千九百九十九尊古神!
阿蛮是第一个活下来的孩子。
在她之后,五个弟弟妹妹终于不必靠吞噬同类成活……
“现在娘亲信了吧?”少女歪头看她,“爹爹真的很努力在——”
话未说完,她突然转头看向殿外。十二都天神煞正从四面八方奔来,每一步都震得地动山摇!
阿蛮眯起眼睛,五指张开对准殿门:
“滚。”
神煞雕像齐刷刷跪地,青铜巨剑插进脑门以示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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