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的江州街头,薄雾还没散透,像一层半透明的纱裹着路灯。
警车的引擎声划破寂静,轮胎碾过潮湿的柏油路,溅起细碎的水花 —— 刚下过一场小雨,空气里混着樟树的清香和江水的咸腥。
张警官双手把着方向盘,指节因为用力泛着白,额角还沾着通道里带出来的泥沙,却没忘了把怀里的酱鸭油纸包往衣襟里又塞了塞,油纸摩擦着警服,发出轻微的 “沙沙” 声。
“八个钟头跑五个馆,这节奏比我年轻时追偷电动车的毛贼还急!”
他眼角扫过仪表盘上的时间,又低头瞥了眼怀里的酱鸭,
“陆先生,市局真跟每个馆都通好气了?别到时候保安大爷拿手电筒照我们,再把这酱鸭当成‘可疑包裹’扣下来 ——
我妈要是知道她卤的酱鸭被当危险品查,能念叨我半个月。”
陆衍之坐在后座,指尖捏着从蝰蛇车里搜出的牛皮纸地图,地图边缘被雨水浸得发卷,五个红点用红漆标得醒目:江州博物馆、活字印刷体验馆、民俗文化馆、书画院、古钱币馆。
每个红点旁都画着个扭曲的符号,像篆字被揉过,又像小孩子随手画的图案。他抬头看向副驾驶的沈清沅,她怀里抱着父亲那本半干的笔记本,纸页边缘还卷着,被洪水泡软的地方泛着浅黄。
“你父亲有没有跟你提过这几个地方?比如…… 跟文物相关的细节?”
陆衍之的声音压得低,怕打断沈清沅的回忆。
沈清沅指尖轻轻蹭过笔记本里夹着的拓纸碎片,突然想起什么,眼睛亮得像揉了星光:
“小时候我爸总带我去江州博物馆,每次都站在那只宋代官窑青瓷瓶前不走。他说那是爷爷当年从老宅翻出来的,后来捐给了馆里,
瓶底刻了个‘清’字,还笑着说‘以后清沅找线索,得先从这瓶子开始’。我当时以为他是逗我,现在才……”
“那第一站就去博物馆!”
张警官猛地打了把方向盘,警车拐进一条栽满老梧桐的街道,轮胎擦过路面的声音在寂静里格外清晰,
“我前年带儿子去看恐龙化石,见过那青瓷瓶!摆在二楼陶瓷馆最显眼的玻璃柜里,天青色的瓶身,亮得能照见人影,一眼就能瞅着!”
二十分钟后,警车停在江州博物馆朱红色的大门前。
值班馆长早候在台阶上,穿着洗得发白的深蓝色工作服,手里攥着串铜钥匙,钥匙串上挂着个小小的青花瓷片吊坠。
“陆先生,沈小姐,快里面请。陶瓷馆的灯已经开了,我特意让保洁师傅没擦玻璃,怕影响你们看瓶底的字。”
四人跟着馆长上二楼,展厅里的白炽灯悬在头顶,光线落在玻璃柜上,映出一层淡淡的光晕。
那只宋代官窑青瓷瓶就立在柜中央,瓶身是温润的天青色,像雨后初晴的天空,瓶身上的开片纹细得像发丝,又像寒冬湖面冻裂的薄冰,纹路深处藏着经年累月的温润。
沈清沅凑近玻璃,鼻尖几乎贴在柜面上,果然在瓶底圈足里看到个小小的 “清” 字,刻得极浅,像是用指甲轻轻划上去的,不仔细看,很容易当成窑口的自然痕迹。
“馆长,能打开玻璃柜吗?”
沈清沅的指尖隔着玻璃碰了碰瓶底的位置,声音里带着点颤,
“我爸生前最擅长拓印,他总说‘重要的话,要藏在墨迹里’,我怀疑瓶底有拓纸。”
馆长点点头,掏出钥匙插进锁孔,
“咔哒”
一声轻响,玻璃柜的门缓缓打开。
沈清沅戴上白色的棉手套,指尖轻轻托起青瓷瓶 —— 瓶身比她记忆里轻,却又带着沉甸甸的时光感。
瓶底果然贴着张薄薄的桑皮纸,纸边已经泛黄,上面是一行小楷,墨色温润,正是父亲的笔迹:
“活字藏经纬,钟鸣辨古今;墨痕寻画意,铜锈记初心。”
“是藏头诗!”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王教授突然凑过来,眼镜滑到鼻尖也顾不上扶,指着诗句一个字一个字念,
“‘活’对应活字印刷馆,‘钟’是民俗文化馆的编钟,‘墨’是书画院的古画,‘铜’就是古钱币馆的铜钱!蝰蛇给的地图不是让我们找文物,是让我们凑齐这四句诗的线索!”
张警官也凑过去,眯着眼睛看拓纸,手指还在半空跟着笔画划:
“这字写得真秀气,跟我儿子练的毛笔字不一样 —— 不过‘活字’我熟!活字印刷馆就在隔壁街,上次我带他去体验,他非要用活字拼‘爸爸最帅’,结果把‘帅’字拼成了‘师’,还跟我犟嘴说长得一样!”
四人没多耽搁,立刻往活字印刷馆赶。
值班的李老师已经在门口等了,手里端着个木盘,里面整齐码着一排排木质活字,樟木的清香混着淡淡的油墨味,飘在清晨的展厅里。
“这些都是按宋代工艺做的活字,常用字多备了几个,生僻字也找出来了,你们慢慢找。”
沈清沅蹲在木盘前,指尖拂过冰凉的活字,突然想起小时候看父亲刻字的样子 ——
父亲总在书房里摆个小案子,手里攥着刻刀,一点点在木头上刻出笔画,木屑落在宣纸,像撒了把碎雪。
“‘活字藏经纬’,‘经纬’应该是方位,” 她抬头看向陆衍之,“我爸说过,‘经为纵,纬为横’,可能是指‘经’‘纬’两个字在木盘里的位置。”
陆衍之点点头,掏出纸笔准备记录。张警官也蹲下来帮忙,手忙脚乱地翻找,突然举起一个刻着 “鸭” 字的活字,眼睛亮了:
“沈小姐你看!这个‘鸭’字!还有这个‘酱’字!拼起来就是‘酱鸭’,跟我怀里的一模一样!我妈说,卤酱鸭得用当年的新酱油,不然没这味儿……”
“张警官!”
沈清沅无奈地打断他,又忍不住笑,
“先找‘经’‘纬’二字,找到记好位置,等会儿再跟你聊酱鸭的做法。”
折腾了快半小时,沈清沅终于在木盘东北角摸到了 “经” 字,西南角找到了 “纬” 字。活字背面各刻着一个小数字:
“经” 字背后是 “三”,“纬” 字背后是 “五”。
王教授一拍大腿:
“民俗文化馆的编钟正好是十五个!古编钟的音阶分‘宫、商、角、徵、羽’,第三是‘角’音,第五是‘羽’音,肯定要敲响这两个音才能出线索!”
民俗文化馆的编钟展厅在一楼,十五个青铜编钟挂在黑色的木架上,钟身泛着暗绿色的铜锈,上面刻着的云纹还能看清轮廓,只是边缘被岁月磨得有些模糊。
沈清沅从馆长手里接过木槌,指尖捏着光滑的槌柄,深吸一口气 —— 小时候父亲带她来,她总吵着要敲,父亲却不让,说
“编钟是礼器,要怀着敬畏心敲”。
她先敲响第三个编钟,“咚 ——” 的一声,浑厚的钟声撞在展厅的青砖墙上,又折回来绕在耳际,像老祖宗留下的絮语,久久不散。
再敲响第五个编钟,清脆的声音跳起来,跟之前的浑厚形成呼应,像一高一低的对话。
两声钟响刚落,最中间那只最大的编钟突然
“咔哒”
一声轻响,钟身侧面弹出个巴掌大的小抽屉,里面放着张叠得整齐的画纸。
沈清沅小心翼翼地展开,是一幅未完成的山水画 —— 只画了青黛色的山和墨色的水,没有落款,也没有题字。
“这是我爸的画!”
沈清沅的指尖拂过画纸,眼泪突然就涌了上来,
“我爸画画从不落款,他说‘画里的心意比名字重要’,而且他总在画山水时跟我说‘山水藏墨痕,有心人才看得见’—— 线索肯定在墨色里!”
她抱着画纸跑到展厅的窗边,清晨的阳光正好斜斜照进来,落在画纸上。
果然,在山的轮廓深处,藏着淡淡的墨痕,凑近了看,是个小小的 “书” 字 —— 正是书画院的 “书”!
书画院的值班老师早已把沈父捐赠的《江州全景图》挂在了展厅中央。
这幅画有两米多长,画的是几十年前的江州:青石板路蜿蜒,江边的老码头停着渔船,远处的龙山古遗址隐约可见,最显眼的是街角的老图书馆,飞檐下还挂着个小小的木牌,写着 “江州图书馆”。
“‘墨痕寻画意’,”
沈清沅的指尖顺着画里的老图书馆移动,
“我爸画这幅画时,特意用浓墨画了图书馆的窗户,说‘这里藏着最重要的东西’。”
她迎着光仔细看,果然在窗户的墨色里,找到个藏得极深的 “铜” 字 —— 对应最后一站,古钱币馆。
古钱币馆的展厅里,值班人员从保险柜里取出一个玻璃盒,里面装着几十枚宋代铜钱,绿锈像青苔一样裹着铜钱,有的还能看清正面的 “崇宁通宝” 四个字。
“这些都是馆藏的宋代流通币,铜锈保存得很好,你们慢慢看。”
沈清沅按照 “铜锈记初心” 这句诗,一枚枚翻看铜钱,指尖蹭过粗糙的铜锈,突然在一枚铜钱的边缘摸到个小小的凹槽。
她小心地用指甲挑开凹槽里的铜锈,一张卷成细条的纸条露了出来,展开一看,是父亲的字迹:
“所有线索归一处,古籍藏真章 —— 老图书馆,《江州古医案》。”
“是爷爷留给爸爸的那本《江州古医案》!”
沈清沅激动得声音都发颤,
“那本书里夹着爸爸写的好多批注,我小时候还偷偷翻过,里面有好多草药的图画!”
张警官看了看表,松了口气,伸手拍了拍怀里的酱鸭:
“四个馆跑下来,还剩一个多钟头,赶去老图书馆正好!等找到解药,咱找个馆子,让厨师把这酱鸭蒸热了,再点几个菜,好好庆祝庆祝 —— 我这肚子,早就饿了!”
江州老图书馆是民国时期建的老建筑,红砖墙爬着爬山虎,木质门窗的漆皮已经剥落,门口的老槐树得两个人才能抱过来,枝桠上还挂着个旧鸟窝。
四人推开厚重的木门,“吱呀” 一声响,像是唤醒了沉睡的时光。图书馆里静得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书架上的古籍整齐排列,书脊蒙着一层薄灰,阳光从高窗照进来,光柱里浮着细小的尘埃。
按照纸条的提示,他们在二楼古籍区的 “医书” 架上找到了《江州古医案》。
蓝色的布面封皮已经有些褪色,书脊上的字是用毛笔写的,正是沈父的笔迹,还能看到当年不小心蹭上的一点墨渍。沈清沅的手指在封面上摩挲了很久,才颤抖着翻开书页。
在第 37 页,夹着一张折叠的宣纸,展开来,是父亲写的解药配方:
“甘草三钱,金银花五钱,板蓝根五钱,加水三碗,煎至一碗,温服,可解此病毒。”
字迹工整,还在旁边画了个小小的草药图,是甘草的样子。
“找到了!终于找到了!”
沈清沅的眼泪砸在宣纸上,晕开了 “甘草三钱” 的字迹,她赶紧用手背擦,却越擦越湿 —— 父亲的字,还是跟小时候教她写名字时一样,横平竖直,藏着踏实的劲儿。
她刚要把配方递给陆衍之,指尖突然摸到书页里还夹着一张纸。抽出来一看,是蝰蛇的字迹,墨色阴冷,跟父亲的温润完全不同:
“恭喜你们找到配方,不过别高兴得太早。我在图书馆一楼放了病毒触发装置,十分钟后启动,到时候整个江州的通风系统都会被污染;
三楼的古籍柜里有解药的半成品,只能带走一份。是拿配方去救更多人,还是拿半成品救身边人?你们只有十分钟。”
四人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张警官攥紧了拳头,指节 “咯吱” 响:
“这老狐狸!都到这份上了还留后手!我早该想到他没这么容易认输!”
陆衍之看了眼手表,指针指向凌晨五点十分,还有九分钟。
“沈清沅,你带配方去市局,让他们立刻联系药厂批量生产解药;王教授,你跟张警官去三楼拿半成品,我去一楼拆触发装置 —— 我们分头行动,十分钟后在图书馆门口汇合!”
“不行!”
沈清沅一把拉住他的胳膊,指尖因为用力而发白,
“你一个人去太危险了!触发装置肯定有陷阱,我跟你一起去一楼,配方让王教授带过去,他比我熟悉市局的路!”
王教授接过配方,郑重地叠好放进怀里,又拍了拍:
“你们放心,我现在就去市局,路上给他们打个电话,让药厂提前准备好药材,绝不会耽误时间!张警官,我们走!”
张警官掏出警棍别在腰上,又把怀里的酱鸭小心翼翼地放在陆衍之的车里,拉了拉车门确认锁好:
“陆先生,你跟沈小姐可得小心!这酱鸭我还没尝呢,等会儿汇合了,咱可得找个地方好好吃一顿!”
四人立刻分头行动。陆衍之和沈清沅往一楼跑,木质楼梯被他们踩得 “吱呀” 作响,像是随时会散架。沈清沅紧紧攥着陆衍之的手,掌心全是汗:
“我爸跟我说过,老图书馆的总电房在一楼楼梯间旁边,触发装置肯定在那附近 —— 他以前帮图书馆修过电路,说总电房是‘整个图书馆的心脏’。”
跑到一楼总电房门口,果然看到墙上挂着个黑色的金属盒,上面的红色倒计时正跳着:08:45。
陆衍之立刻掏出撬锁工具,蹲在地上开始拆盒子的外壳,金属工具碰到外壳,发出 “叮叮” 的轻响。沈清沅站在旁边望风,耳朵警惕地听着周围的动静,连远处树枝晃动的声音都不敢放过。
“还有五分钟!”
沈清沅看着倒计时,声音发颤,
“陆衍之,你小心点,别碰到里面的红线 —— 我爸说过,这种触发装置,红线一般是引爆线。”
陆衍之点点头,指尖的动作更快了。汗水顺着他的额头流下来,滴在地上,他却顾不上擦 —— 外壳已经撬开,里面的线路密密麻麻,红的、蓝的、黄的,缠在一起像乱麻。
“快好了!这装置的线路布局跟当年我拆过的一样,只要剪断红色和蓝色的线,就能停止倒计时!”
就在这时,图书馆门口突然传来
“砰”
的一声巨响,接着是张警官的喊声,带着焦急:
“陆先生!不好了!蝰蛇的人来了!他们把三楼的门从外面封死了,王教授被困在里面了!”
陆衍之手里的工具顿了一下,抬头看向沈清沅,眼里满是纠结 —— 倒计时还剩三分钟,他再快一点,就能剪断最后一根线;可王教授还在三楼,要是去救,装置爆炸,整个江州都会完。
沈清沅看着倒计时,又想起王教授刚才接过配方时郑重的眼神,突然咬了咬牙:
“你继续拆装置!我去救王教授!我知道图书馆有个消防通道,从一楼杂物间能通到三楼,五分钟内肯定能回来!”
她不等陆衍之回答,转身就往杂物间跑,手里攥着父亲的笔记本,脚步快得像一阵风。
木质地板被她踩得 “咚咚” 响,笔记本的边角蹭到墙,纸页卷了边也顾不上 —— 她不能让王教授出事,也不能让父亲守护的江州毁在自己手里。
陆衍之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咬了咬牙,加快了手里的速度。
倒计时跳成 01:20,他终于找到红色和蓝色的线,指尖捏着剪刀,深吸一口气,“咔嚓” 两声,两根线应声而断。
装置上的红灯灭了,屏幕恢复成黑色,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他立刻往杂物间跑,一边跑一边喊沈清沅的名字,却只有自己的声音在空旷的图书馆里回荡,没有任何回应。
跑到三楼消防通道门口,他愣住了 —— 门被一把大锁锁死了,锁上还贴着一张蝰蛇的字条,字迹依旧阴冷:
“想救沈清沅和王教授,就来江边的老码头。这次,咱们算算沈家跟我的老账 —— 晚了,就等着给他们收尸。”
陆衍之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他掏出手机想联系张警官,却发现屏幕上只有 “无信号” 三个字 —— 蝰蛇肯定在周围装了信号屏蔽器。他伸手推了推消防通道的门,门纹丝不动。
窗外的天已经亮了,阳光透过高窗照进来,落在字条上,却没带来一点暖意。
他知道,蝰蛇设的局,才刚刚开始;而他要面对的,可能是比病毒更可怕的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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