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尾巴”如同阴魂不散的幽灵，在风化岩柱与干涸沟壑的阴影间若隐若现。陈默团队加快了脚步，利用复杂的地形迂回穿插，试图甩掉这令人不安的窥视。对方显然训练有素，始终保持着安全的追踪距离，既不靠近，也不放弃，像是在进行一场耐心的狩猎。
这种被无形之手扼住喉咙的感觉，比直面凶残的掠夺者更让人压抑。
“甩不掉。”鸦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他肋下的伤口因为持续的运动而隐隐作痛，脸色更加苍白。
“那就让他们跟着。”陈默眼神冰冷，“只要他们不动手，我们优先抵达节点。”
他的目光落在胸口那块微微发热的金属牌上。按照里面存储的简化地图显示，他们距离目标节点已经不远，就在前方一片被称为“风蚀谷”的区域。
脚下的土地变得更加破碎，巨大的风蚀岩如同沉默的巨人，以各种扭曲的姿态矗立着，形成一片天然的迷宫。风声在这里变得诡异，穿过岩柱间的缝隙，发出时而尖锐、时而低沉的呜咽，干扰着听觉和感知。
猴子的预警能力在这里受到了严重干扰，过多的回声和杂乱的能量场让他难以分辨有用的信息，只能疲惫地靠在林曦身上，勉强指路。
“左边……那条窄缝……穿过去……感觉……信号强了一点……”他声音微弱，几乎是在用气声说话。
陈默带头钻入那条仅容一人通过的岩石缝隙。缝隙内阴暗潮湿，顶部不时滴下冰冷的水珠。穿出缝隙，眼前豁然开朗，是一个被环形岩壁包围的小型谷地。谷地中央，矗立着一座相对低矮、但结构更加紧凑的金属塔楼，风格与之前那座巨塔类似，但规模小了很多，更像是一个加强型的信号中继站。
塔楼表面锈蚀严重，但顶端一个小型的碟形天线仍在极其缓慢地转动着，塔身一侧有一个不起眼的、需要验证的金属门。
就是这里！“遗忘河床”监测节点！
然而，还没等他们靠近，陈默和鸦几乎同时停下了脚步，举起了武器！
塔楼基座周围，散落着几具尸体！
从尸体上破烂不堪、沾满污血的衣物来看，是掠夺者！而且死亡时间不超过两天！他们的死状极惨，有的被利刃割喉，有的胸口被某种巨大的力量贯穿，还有一个……整个头颅不翼而飞，断颈处残留着被撕咬的痕迹！
“不是枪伤……”黑牙拄着步枪，警惕地扫视着四周，“是近距离搏杀……还有……被什么东西咬的？”
林曦蹲下身，忍着恶心检查了一下伤口，脸色发白：“切割伤很整齐，是专业的战术刀或者格斗匕首造成的。至于那个……像是被大型犬科或者……猫科动物咬的，但力量大得不正常。”
有其他人来过这里！而且发生了激烈的战斗！一方是掠夺者，另一方……手段狠辣，甚至可能驱使着变异生物？
陈默的灵能感知如同触角般伸向塔楼内部。塔内一片死寂，能量场稳定但微弱，似乎没有活物。但塔外这片区域，残留着浓烈的血腥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冰冷的杀意。
“小心，跟踪我们的人，可能和这里的杀戮有关。”陈默低声道。他示意黑牙和林曦带着猴子留在谷地入口的岩石后警戒，自己和鸦则一左一右，小心翼翼地向着塔楼大门靠近。
大门紧闭，门上的控制面板黯淡无光。陈默再次取出金属牌，靠近扫描区。
“嘀——”
验证通过的声音在死寂的谷地中显得格外清晰。金属门缓缓向内滑开，露出后面黑暗的通道。
就在门开的瞬间，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和一种难以形容的、混合着野兽腥臊与化学药剂的气味扑面而来！
陈默和鸦立刻举枪瞄准门内！
手电光柱划破黑暗，照亮了塔楼一层的景象——这里像是一个小型的指挥中心，控制台和屏幕大多已经损坏，地面上散落着弹壳和打斗的痕迹，墙壁上溅满了早已干涸发黑的血迹！几具掠夺者的尸体以各种扭曲的姿势倒伏在地，死状与外面如出一辙。
没有活人。
陈默和鸦对视一眼，交替掩护着进入塔内。塔内空间不大，很快就被搜索完毕。除了血腥和破坏，没有发现其他有价值的东西，也没有找到激活节点的明显控制台。
“节点控制室可能在楼上。”鸦指了指角落一个通往二层的螺旋金属楼梯。
楼梯狭窄而陡峭，上面也布满了血迹。两人一前一后，小心翼翼地向上攀登。
二层同样是一个环形空间，中央是一个更加精密的控制台，虽然也蒙尘破损，但核心部件似乎保存尚好。控制台屏幕上，一个红色的“离线”标识在不断闪烁。
然而，吸引陈默目光的，并非是控制台，而是靠在控制台旁边墙壁上的一个身影！
那是一个穿着深灰色、带有伪装斑点作战服的人！他（或者她）低着头，戴着全覆盖式的战术头盔，看不清面容。他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睡着了。但他的右手，却紧紧握着一把造型奇特、带有消音器的冲锋枪，枪口自然下垂，指向地面。在他的脚边，放着一个打开的、里面装着各种精密工具和电子元件的小型金属箱。
最令人心惊的是，在这个灰衣人的左侧肩膀上，蹲伏着一个东西——那是一只体型堪比猎豹、但更加精瘦矫健的生物！它覆盖着暗哑的、如同金属般的短毛，一双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冰冷的绿光，嘴巴微微张开，露出匕首般锋利的牙齿，一条长长的、带着骨节的尾巴缓缓地在身后摆动。
这是一只变异山猫！而且是被驯化的！
似乎是听到了脚步声，那只变异山猫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威胁性的咕噜声，绿油油的眼睛瞬间锁定了楼梯口的陈默和鸦！
而那个灰衣人，也猛地抬起了头！战术头盔下的目光，如同两道冰冷的射线，穿透黑暗，落在陈默和鸦身上！
双方瞬间僵持！
陈默能感觉到，这个灰衣人身上散发出的气息极其危险，冰冷、沉稳，带着一种经历过无数杀戮的漠然。而他肩膀上的那只变异山猫，更是散发着掠食者特有的凶戾。
“你们是谁？”灰衣人开口了，声音经过面罩的处理，带着电流的杂音，听不出男女，但语气平静得可怕，仿佛在问今天天气如何。
陈默没有放下枪，同样平静地回答：“过路的。需要激活这个节点。”
灰衣人的目光在陈默手中的步枪和他胸口若隐若现的金属牌上扫过，尤其是在看到金属牌时，目光微微停顿了一下。
“守望者的钥匙？”灰衣人的语气似乎有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没想到，除了我们，还有人在试图重启这个老掉牙的网络。”
我们？陈默心中一凛。对方果然不是独自一人，而且对“守望者”网络有所了解！
“你们是谁？‘公司’的人？还是‘流浪者议会’的？”灰衣人继续问道，他肩膀上的山猫依旧死死盯着陈默和鸦，仿佛随时会扑上来。
陈默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问道：“外面的掠夺者，是你们杀的？”
“清理垃圾而已。”灰衣人轻描淡写地说道，仿佛只是随手拍死了几只苍蝇，“他们想占据这个节点，试图逆向工程里面的数据。不自量力。”
他站起身，动作流畅而协调，那只变异山猫也轻盈地跳落到地上，围绕着他的脚边踱步，依旧保持着高度警惕。
“这个节点损坏严重，核心数据库缺失，能源也快耗尽了。我花了点时间，修复了部分功能，但想要完全激活并接入主网络，需要更高权限和……一点特别的‘钥匙’。”灰衣人的目光再次落在陈默的金属牌上，“看来，你就是那个‘钥匙’。”
他侧身让开了通往控制台的路，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激活它吧。我对这个节点没兴趣，我只是需要它上线后，帮我捕捉一段特定的数据流。”
他的态度转变有些突兀，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自信，仿佛笃定陈默会按照他说的做。
陈默大脑飞速运转。这个灰衣人实力深不可测，还驯养着危险的变异生物，其背后的势力目的不明。但眼下，激活节点是他们的首要任务。
“我需要知道，你要捕捉什么数据？”陈默没有立刻上前，沉声问道。
灰衣人似乎笑了笑，面罩下传来轻微的电流声：“一点……关于‘老朋友’去向的小线索。放心，与你们的‘净化协议’无关，我对拯救世界没兴趣。”
他话语中透露出的信息让陈默更加警惕。这个人知道“净化协议”！
陈默看了一眼鸦，鸦微微点头，弩箭依旧对准着灰衣人和那只山猫，示意他会保持警戒。
陈默深吸一口气，走到控制台前，将金属牌按在指定的接口上。
嗡——
控制台屏幕亮起，红色的“离线”标识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快速滚动的数据流和进度条。塔楼顶端那缓慢转动的碟形天线，转速明显加快，发出细微的嗡鸣声。
【节点t-07启动中……正在连接主网络……权限验证通过……】
【开始上传本地缓存数据……接收主网络更新……】
【警告：检测到未授权数据抓取请求……来源：本地终端（灰衣人的设备）……是否拦截？】
控制台发出了提示。
灰衣人的目光透过面罩，平静地看着陈默。
陈默犹豫了。拦截，意味着立刻与这个危险的家伙翻脸。不拦截，天知道他会在“守望者”网络里偷走什么。
就在他权衡利弊的瞬间，控制台屏幕突然再次变化！一幅巨大的、覆盖了整个烬土之地的地图闪现出来，与他在巨塔核心房间看到的类似，但更加清晰和实时！
地图上，代表他们刚刚离开的巨塔的光点已经彻底熄灭（可能因为崩塌）。而在东北方向，代表“苍穹之眼”的光点依旧明亮。但最引人注目的是，在东南方向，一片原本是灰色未知的区域，此刻正有一个新的、极其耀眼的蓝色光点在疯狂闪烁！旁边标注着一行小字：
**【紧急事件：高浓度“母亲”孢子活性爆发！坐标：旧城“遗落之都”！风险等级：极高！建议：立即规避或……启动区域性净化预案（如存在）！】**
遗落之都！孢子爆发！
这个消息如同晴天霹雳，让陈默和刚刚通过楼梯上来的林曦等人都愣住了！
而那个灰衣人，在看到这个信息的瞬间，身体似乎也微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他低声咒骂了一句什么，声音透过面罩显得模糊不清，但陈默敏锐地捕捉到了几个词：“……提前了……该死的……”
他猛地看向陈默，语气第一次带上了急促：“节点已经激活，我的事做完了。祝你们好运，‘钥匙’先生。希望下次见面，你们还活着。”
说完，他不等陈默回应，对着脚下的变异山猫吹了一声短促的口哨。那山猫立刻如同闪电般窜出，灰衣人也紧随其后，身影几个闪烁，便从塔楼二层的窗口一跃而出，消失在风蚀谷错综复杂的阴影中，速度快得惊人！
谷地外，那些一直跟踪他们的气息，也随着灰衣人的离开而迅速远去。
塔楼内，只剩下陈默几人，以及控制台上那不断闪烁的、代表着新危机的刺眼蓝光。
节点激活了，他们获得了更广阔的区域地图和实时信息。但随之而来的，是一个更加紧迫和恐怖的坏消息。
“遗落之都……”林曦看着地图上那个疯狂闪烁的蓝点，声音颤抖，“那是旧时代一个巨大的城市废墟……如果那里爆发孢子……”
后果不堪设想！孢子会以城市废墟为温床，疯狂扩散，吞噬一切，可能诞生出比菌林母体更恐怖的存在！
灰衣人的出现和离开，遗落之都的危机……情况急转直下！
陈默盯着地图，眼神锐利如刀。原本的计划是前往“苍穹之眼”，但现在，一个近在咫尺的、可能席卷整个区域的巨大威胁出现了。
是继续按原计划北上，寻求力量和答案？还是转向东南，去直面那场即将爆发的、可能将他们也吞噬的灾难？
“守望者”网络将这个信息优先推送给他们，是警告，还是……某种无声的期盼？
塔楼内一片死寂，只有控制台机器运转的微弱嗡鸣，和地图上那个如同催命符般闪烁的蓝色光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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