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后,哨站那扇由粗粝黑石垒成的厚重闸门,在沉闷的嘎吱声中缓缓开启一道缝隙。门外,并非魔域腹地常见的晦暗天地,而是扑面而来的、夹杂着冰晶的凛冽寒风,以及一望无际的、死寂的灰白。
北境,这片被永恒寒冬笼罩的土地,终于将它的冷酷一角展现在众人面前。
顾白率先踏出闸门,玄色衣袍瞬间被狂风吹得紧贴身体,猎猎作响。他微微眯起眼,感受着空气中远比哨站所在地更加狂暴和紊乱的魔气,以及那股深入骨髓的寒意。这里的魔气,不再纯粹,反而掺杂着一种古老的死寂与污秽,与那玉佩上的气息隐隐共鸣。
紧随其后的是妖姬。她裹着一件厚实的墨色斗篷,兜帽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紧绷的下颌和略显苍白的唇。尽管服用了丹药,强行压制着魔核的反噬,但北境极端的环境依旧让她脸色更差了几分,每一步都踏得有些艰难。然而,她的脊背挺得笔直,紫瞳透过风雪,望向远方那隐约可见的、连绵起伏的冰封山脉,目光锐利如初。
青萝带着精心挑选的十名精锐魔修默默跟在后方。这些魔修个个气息精悍,眼神沉稳,显然是经历过血火淬炼的老兵。他们沉默地检查着随身携带的物资和武器,对即将深入险境没有半分迟疑,只有一种近乎麻木的服从。青萝本人则更加警惕,神识尽可能地向四周延伸,提防着任何可能出现的危险。
队伍最后,是两名负责携带必要补给和探测法器的魔修。整个队伍人数不多,却透着一股精干肃杀之气。
“根据地图和笑面佛残留的气息判断,他应是朝着‘寒脊山脉’方向去了。”青萝靠近顾白,低声汇报,“那里是昔日魇骨魔君势力范围的边缘,环境极其恶劣,空间也不稳定,常有诡异的冰风暴和空间裂缝。”
顾白点了点头,目光扫过眼前这片被冰雪覆盖的荒原。没有路,只有被狂风雕刻出的雪丘和裸露的黑色冻土。他抬手打出一道简单的指引符光,乳白色的光芒在灰暗的天地间显得格外醒目:“跟紧,保持警惕,尤其是注意空间波动。”
队伍无声地启程,如同一条黑色的细线,切入茫茫雪原。寒风如刀,切割着暴露在外的每一寸皮肤。脚下是深可及膝的积雪,行走起来异常费力。更可怕的是那无处不在的、紊乱的魔气漩涡,时而将人拉扯得东倒西歪,时而又爆发出冰冷的能量冲击。
顾白周身散发着淡淡的秩序光晕,将大部分风雪和紊乱魔气隔绝在外,同时也为身后的队伍提供了一些庇护。妖姬紧跟着他,借助着这层庇护,才能勉强跟上速度。锁魂链清晰地传来她体内魔核在恶劣环境下愈发剧烈的躁动,以及她强行压制时带来的痛苦波动。但她始终一言不发,只是默默调整着呼吸和步伐。
行程枯燥而艰难。除了风声和踩雪声,几乎听不到其他声响。偶尔能看到一些北境特有的、形态扭曲的耐寒魔植,或是被冻僵的、不知名魔兽的骸骨,更添几分荒凉死寂。
途中,他们经过一处巨大的冰裂谷。裂谷深不见底,从中涌出浓郁的、带着硫磺味的黑色魔气,与冰雪交织,形成一片混沌的雾霭。雾霭中,隐约传来令人牙酸的咀嚼声和某种沉重生物的喘息。
“是‘冰渊蠕虫’的巢穴,”一名熟悉北境情况的老兵低声道,“这东西嗅觉极其灵敏,喜欢群居,很麻烦。”
顾白神识探入雾霭,立刻感受到数股相当于金丹期修士的冰冷气息锁定了他们。“绕过去。”他当机立断,不愿在此地浪费时间和力量。
队伍小心翼翼地沿着裂谷边缘行进,尽量收敛气息。然而,就在他们即将绕过这片区域时,雾霭猛地翻腾,数条水桶粗细、布满吸盘和冰刺的惨白色巨虫猛地钻出冰雪,带着刺骨的寒意扑向队伍!
“戒备!”青萝厉声喝道,短刃已然出鞘。
顾白眼神一冷,并未出手,而是看向妖姬。这是一个测试,测试她在实战中还能发挥多少力量,也是……一种无形的逼迫。
妖姬瞬间明白了他的意图。一股屈辱感涌上心头,但更多的是一种被轻视的愤怒。她冷哼一声,甚至没有取下斗篷,只是抬起一只手,五指虚握!
刹那间,周围狂暴的冰雪魔气仿佛受到了无形之力的牵引,疯狂向她掌心汇聚,瞬间凝结成数十柄薄如蝉翼、边缘闪烁着幽蓝寒光的冰刃!随着她手腕一抖,冰刃如同拥有生命般,发出凄厉的破空声,精准无比地射向扑来的冰渊蠕虫!
“噗噗噗噗——!”
冰刃轻易地穿透了蠕虫看似坚韧的表皮,深入体内,然后猛地爆开!极寒之力从内部蔓延,瞬间将几条蠕虫冻成了僵硬的冰雕,随即在惯性作用下摔落在雪地中,碎裂成无数冰块!
一击毙命!干净利落!
剩下的蠕虫似乎被这凌厉的攻击震慑,发出惊恐的嘶鸣,迅速缩回了裂谷深处的雾霭中。
妖姬放下手,微微喘息着,斗篷下的脸色似乎又白了一分,但那双透过兜帽缝隙看向顾白的眼睛,却带着一丝冰冷的傲然。
顾白心中微动。妖姬对魔气的操控,尤其是对冰寒之力的运用,依旧如此精妙强悍。她的力量根基仍在,只是被魔核这个巨大的隐患拖累了。这让他对北境之行的目标,更添了几分把握。
“继续前进。”顾白收回目光,语气平淡,仿佛刚才只是发生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队伍再次沉默前行。经过这个小插曲,气氛似乎更加凝重了。所有人都意识到,这片看似死寂的冰原,处处潜藏着致命的危险。
而与此同时,在遥远的天刑宗临时营地,一座被清光笼罩的营帐内。
苏婉清跪伏在地,身体因恐惧和虚弱而微微颤抖。她的面前,坐着一位身着朴素道袍、面容清癯、眼神却如同万载寒冰般冷漠的老者——天刑宗宗主,刑昊。
“废物。”刑昊的声音不高,却让苏婉清如坠冰窟,骨髓里都透出寒意。这声斥责,远比对待普通下属更加冰冷,带着一种近乎失望的严厉。“不仅未能掌控那变数,反而打草惊蛇,损我一名化神长老。清儿,你太让为父失望了。”
这一声“清儿”,非但没有带来丝毫暖意,反而更凸显了权力与亲情在此刻的扭曲。苏婉清头垂得更低,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父亲……师尊恕罪!那顾白……他比想象中更难对付,心思诡谲,而且妖姬她……”
“妖姬?”刑昊冷哼一声,打断了她,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那是对宿敌的忌惮,或许还有一丝对昔日那个惊才绝艳的魔域继承者沦落至此的漠然评判,“一个被魔核折磨、沉溺于可笑执念的将死之人罢了。真正的威胁,是那个异数,以及他背后可能存在的……开启‘本源’的‘钥匙’。”
他目光幽深地望向北境的方向,指尖轻轻敲击着座椅扶手,那节奏仿佛敲打在苏婉清的心上:“魇骨留下的那个‘印记’既然被触动了,说明‘门’快要开了。笑面佛那个蠢货,倒是做了件好事,把他们都引了过去……”
他顿了顿,视线重新落回女儿身上,那目光锐利得仿佛能剥开她的神魂:“你动用‘同心蛊符’,不仅神魂受创,更险些暴露为师暗中助你之事。说说吧,在那哨站之中,除了顾白和妖姬,你可还感知到其他异常?尤其是……与‘秩序’或‘寂灭’相关的气息?”
苏婉清心中一凛,知道这是父亲在考校她最后的价值。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仔细回想:“回父亲,那顾白身上……除了源符的至阳之力,似乎还多了一缕极其隐晦、却让人心悸的混沌气息,与葬魔渊深处的感觉……有些相似。而妖姬……她的魔核极其不稳,但锁魂链……那锁魂链似乎发生了某种异变,更加……活跃,仿佛有了自己的生命。”
“混沌气息……锁魂链异变……”刑昊眼中精光一闪,喃喃自语,“看来,度法那老鬼的实验,倒是歪打正着,弄出了些有趣的东西。异世之魂,源符,魔神意志,秩序之链……真是绝佳的‘催化剂’。”
他嘴角勾起一丝毫无温度的弧度,看向苏婉清的目光中,失望稍减,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纯粹的、冰冷的算计:“也罢,你便留在营中好好疗伤。待‘九霄雷殛’准备完毕,便是净化一切之时。届时,为父会让你亲眼看到,你所执着的一切,如何在雷霆下化为飞灰。而你所受的屈辱,也当用他们的神魂来洗刷。”
这番话,与其说是安慰,不如说是更深的禁锢与利用。苏婉清匍匐在地,不敢抬头,心中却是一片冰凉。她知道自己这次失败,已经彻底失去了父亲的信任,彻底沦为了一枚可有可无、甚至需要被监视的棋子。对顾白的执念,对妖姬的嫉恨,在此刻与对父亲的恐惧交织在一起,发酵成一种更加黑暗疯狂的决心。
“女儿……遵命。”她低声应道,声音微弱,眼底却掠过一丝近乎癫狂的光芒。她不会就此认输,无论是顾白,妖姬,还是……眼前这位冷酷的父亲,她都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营帐内,清光依旧,却照不散弥漫的阴谋与冰冷的杀机。
而北行的队伍,对这场针对他们的、由仙门至尊亲自布下的更大阴谋,尚且一无所知。他们唯一的念头,便是在这无尽的风雪中,找到笑面佛,揭开隐藏在寒冰王座下的秘密,为自己,也为魔域,争得一线生机。
前路,漫漫,风雪更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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