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鸣九霄：双姝令》第二卷：迷雾 · 宿命缠
第11章：夜袭 · 离府危机
月色被浓稠的乌云缓缓吞噬，最后一丝清辉湮灭殆尽，帝都陷入了沉郁的黑暗。更梆子敲过三响，万籁俱寂，唯有巡夜护卫规律且轻不可闻的脚步声，以及夏末秋初残存的几声微弱虫鸣，点缀着离府这片看似宁静的深宅大院。
离悦月躺在雕花拔步床上，却毫无睡意。穿越数月，她依旧难以完全适应这没有电灯、没有网络、一切节奏都缓慢得令人心慌的古代夜晚。白槿双别院夜谈的话语犹在耳边，“魂灵有异”、“变数”、“邪祟之力远超想象”……这些词汇像一颗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层层涟漪，让她对自身处境和这个看似繁华太平的世界，产生了更深的警惕与不安。
她翻了个身，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枕下暗藏的一根磨尖了的银簪——这是她凭借现代记忆，偷偷让槿儿找工匠做的，聊胜于无的自保手段。窗外，树影摇曳，仿佛鬼魅张牙舞爪。
就在这时，一种近乎本能的警觉感骤然攫住了她！那是一种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带着血腥气的死寂。虫鸣不知何时已彻底消失，连风声都仿佛被无形的手扼住。
不对劲！
她猛地坐起身，侧耳倾听。
“嗖——噗！”
极其轻微的、利物破空的声音，紧接着是人体倒地的闷响。来自院墙方向！
几乎是同时，院外响起了短促而激烈的金铁交鸣之声，以及压抑的闷哼与怒喝！
“敌袭——！” 有人嘶声力竭地高喊，但声音很快被更多的兵刃碰撞和惨叫声淹没。
“小姐！小姐！” 房门被猛地撞开，槿儿衣衫不整，头发散乱，脸上毫无血色，手中却紧紧攥着一把用于修剪花枝的短刃，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外面……外面好多黑衣人！”
小姑娘声音发颤，但眼神却异常坚定，她一把拉起离悦月，“快！躲到床底下去！奴婢守着门！”
离悦月心头剧震，虽早有不安预感，但真正面对这刀光剑影的刺杀场面，来自现代和平社会的灵魂依旧感到一阵窒息般的恐惧。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飞速运转。床底？那无疑是瓮中捉鳖。
“不行！”她反手抓住槿儿冰凉的手腕，目光迅速扫过室内，“去墙角，用屏风和柜子做遮挡！”那里视野相对狭窄，不易被第一时间发现，且有一定的掩体作用。
主仆二人刚手忙脚乱地将梨花木屏风挪到墙角，厚重的房门便在一阵狂暴的力道下轰然碎裂！木屑纷飞中，数道漆黑如墨、气息阴冷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涌入室内。他们全身笼罩在夜行衣下，只露出一双双毫无感情、如同毒蛇般冰冷的眼睛，手中狭长的弯刀在昏暗的烛光下反射出幽蓝的光泽，显然淬了剧毒。
“小姐快走！”槿儿想也不想，尖叫着将离悦月往身后更深处推去，自己则举起那可怜的短刃，迎着黑衣人冲了上去。那份平日里隐藏在小丫鬟活泼表象下的忠勇，在此刻爆发得淋漓尽致。
“槿儿！”离悦月失声惊呼。
为首的黑衣人似乎对槿儿的阻拦极为不屑，刀光一闪，直劈而下。槿儿奋力格挡，“铛”的一声脆响，短刃应声而断，她整个人被巨大的力道震得倒飞出去，肩头飙出一道血线，重重撞在墙壁上，闷哼一声，挣扎着却一时无法爬起。
“槿儿！”离悦月目眦欲裂，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
解决掉碍事的小丫鬟，黑衣人的目光齐刷刷锁定在离悦月身上。那目光中的杀意如同实质，冰冷刺骨。他们一步步逼近，步伐沉稳而充满压迫感，仿佛猎手在欣赏无处可逃的猎物。
离悦月背靠冰冷的墙壁，退无可退。绝望如同潮水般涌上，她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的声音。要死在这里了吗？死在这个陌生的时空，以这样一种不明不白的方式？
不！她不甘心！
强烈的求生欲压过了恐惧。就在一名黑衣人伸出戴着黑色手套、萦绕着淡淡不祥黑气的手，即将触碰到她脖颈的刹那——
一股奇异的热流，毫无征兆地从她丹田深处汹涌而出！那并非她所知的任何力量，灼热却并不伤人，带着一种古老而朦胧的意味，瞬间流遍四肢百骸！
“滚开！”离悦月自己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完全是本能地，双手猛地向前一推！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道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淡银色光华在她掌心一闪而逝。那光芒如此黯淡，仿佛风中残烛。
然而，效果却出人意料。
首当其冲的那名黑衣人，如遭重击，动作猛地一滞，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竟然后退了一步！他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惊疑，虽然离悦月这莫名力量并未对他造成实质性的严重伤害，却如同一种更高层级的存在对他进行的本能震慑，打断了他必杀的攻击节奏。
这短暂的凝滞，创造了宝贵的生机！
“小姐莫怕！楼解在此！”
一声沉稳如山的断喝如同惊雷般在院落中炸响！紧接着，数道矫健的身影如同猎豹般从破损的房门、甚至破窗而入！为首者正是明泽余的心腹护卫楼解！他一身劲装，目光如电，手中长剑化作一道匹练寒光，直取离悦月身前那名受挫的黑衣人！
“铛！”
刀剑相交，爆发出刺耳的交鸣声。楼解的剑法大开大阖，沉稳狠辣，每一剑都蕴含着磅礴的力量，瞬间将那名黑衣人逼得连连后退。
其他随后赶到的护卫也纷纷加入战团，与室内的黑衣人厮杀在一起。一时间，刀光剑影充斥了整个房间，家具陈设在激烈的打斗中纷纷碎裂，瓷器崩裂的脆响不绝于耳。
离悦月趁着这混乱，连滚爬爬地冲到槿儿身边，将她拖到相对安全的角落，紧张地查看她的伤势。槿儿肩头的伤口不深，但血流不止，脸色苍白，却仍强撑着安慰离悦月：“小姐……你没事……太好了……刚才那光……”
离悦月摇了摇头，她自己也是一头雾水，那瞬间涌现的力量来得快去得也快，此刻体内空空如也，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但现在不是探究这个的时候。
楼解带来的护卫显然都是精锐，人数虽不占绝对优势，但配合默契，个体实力强悍，很快稳住了阵脚，并将黑衣人逐步逼向门外院落。
院落中的战斗更加激烈。原本驻守离府的护卫已伤亡近半，残存者正与数倍于己的黑衣人苦苦支撑。楼解等人的加入，顿时扭转了颓势。
这些黑衣人极其诡异，他们身手矫健，招式刁钻狠毒，更透着一种不似活人的僵硬与漠然。即使被刀剑砍中，除非是致命伤，否则动作几乎不受影响，仿佛感知不到疼痛。他们的身法飘忽，带起阵阵阴风，空气中开始弥漫开一种淡淡的、令人作呕的腐败气息和隐约的黑气。
“结阵！不要让他们靠近小姐的房间！”楼解一边与两名黑衣人首领缠斗，一边冷静地发号施令。护卫们立刻变换阵型，结成一个小型的防御圆阵，将离悦月所在的屋舍门口护住。
一名黑衣人见久攻不下，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喉咙里发出一种意义不明的、沙哑如同砂纸摩擦的低吼。他猛地抛开手中弯刀，双手在胸前结出一个古怪的手印，周身黑气骤然暴涨！
“小心！他们要施展邪术！”楼解瞳孔一缩，厉声警告。
然而，还是晚了一步。
那结印的黑衣人身体如同充气般鼓胀起来，皮肤下仿佛有无数黑色小虫在蠕动，下一刻——
“嘭！”
一声沉闷的爆响，那名黑衣人竟猛地炸裂开来！没有血肉横飞，取而代之的是浓稠如墨、翻滚不息的黑烟！那黑烟带着刺骨的阴寒与强烈的腐蚀性，如同有生命般向着周围的护卫扑去！
“屏息！后退！”楼解大喝，挥剑斩出一道凌厉的剑气，试图驱散黑烟。剑气没入黑烟，如同泥牛入海，只让其翻滚稍缓，却未能彻底击散。
离得稍近的两名护卫被黑烟触及，顿时发出凄厉的惨叫，他们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败、溃烂，倒地抽搐不止，眼看是不活了。
这自爆化烟的手段太过骇人，剩余的护卫们不由得心生寒意，阵型出现了瞬间的松动。
就在这关键时刻，一道冰冷彻骨、蕴含着滔天怒意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寒风，席卷了整个院落：
“好大的狗胆！”
声音未落，一道玄色身影已如流星般掠过院墙，稳稳落在院落中央。来人身姿挺拔如松，面容俊美无俦却覆盖着一层寒霜，正是明泽余！他显然来得匆忙，墨发仅用一根玉簪随意挽起，外袍甚至未曾系好，但那双深邃的眼眸中迸射出的锐利光芒，却比这满院的刀光更令人胆寒。
他的目光第一时间越过所有纷乱，精准地锁定了蜷缩在墙角、抱着受伤侍女、脸色苍白的离悦月。见她虽惊魂未定，但似乎并无大碍，眼底的冰寒才微不可查地融化了一瞬，随即被更汹涌的杀意取代。
明泽余甚至没有多看那些黑衣人一眼，他的身影骤然模糊，下一瞬已出现在一名正欲扑向离悦月房间窗口的黑衣人身后。没有人看清他是如何动作的，只听到“咔嚓”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那名黑衣人的头颅已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扭曲，一声不吭地软倒在地。
他出手如电，身形飘忽如鬼魅，每一次闪现，必有一名黑衣人殒命。他的武功路数与楼解的刚猛沉稳截然不同，更显诡谲狠辣，效率极高，往往一招毙敌，直击要害。
有了明泽余的加入，战局瞬间呈现一边倒的态势。残余的黑衣人见势不妙，互相对视一眼，眼中同时闪过决绝之色，纷纷效仿先前那名同伴，结印欲要自爆！
“想走？”明泽余冷哼一声，袖袍一拂，数道细微的银光激射而出，精准地没入那些欲要自爆的黑衣人体内。银光入体，他们周身鼓胀的黑气如同被针刺破的气球，迅速消散，自爆的过程被强行打断，一个个委顿在地，失去了生机。
最后一名黑衣人见同伴尽数伏诛，眼中闪过一丝疯狂，不管不顾地扑向明泽余，身体急剧膨胀。
明泽余眼神漠然，并指如剑，隔空一点。
“噗！”
那名黑衣人的眉心瞬间出现一个血洞，膨胀的身体如同被定格，然后直挺挺地向后倒去，自爆未能成功。
战斗，在明泽余到来后，以碾压般的速度结束了。
院落中一片狼藉，残肢断臂与黑衣人的尸体混杂，血腥气与那诡异的黑气腐败味混合在一起，令人闻之欲呕。离府的护卫们伤亡惨重，幸存者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与悲伤，开始默默收拾同伴的遗体，处理伤口。
楼解快步走到明泽余身边，单膝跪地，沉声道：“属下护卫来迟，请主子责罚！”
明泽余没有看他，他的目光依旧落在离悦月身上，声音听不出喜怒：“查。这些人的来历，武功路数，尤其是那黑烟的底细。”
“是！”楼解应声，立刻起身，指挥手下开始仔细搜查黑衣人的尸体，寻找任何可能的线索。
明泽余这才迈步，走向那破损的房门。他的步伐沉稳，踏过血泊与碎木，玄色衣袍在夜风中微微拂动，宛如暗夜帝王巡视自己的领地。
他走进屋内，无视满地的狼藉，径直来到离悦月面前。
离悦月依旧坐在地上，紧紧抱着因失血和惊吓而微微发抖的槿儿。她抬起头，看向站在面前的明泽余。月光透过破损的窗棂，在他身后勾勒出冷硬的轮廓，他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此刻正清晰地倒映着她苍白而狼狈的身影。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劫后余生的恐惧、对槿儿伤势的担忧、对那莫名力量的困惑、还有眼前这个男人带来的复杂难言的情绪……种种情感交织在一起，让她一时失语。
明泽余蹲下身，目光先是在她身上仔细扫过，确认没有明显的伤口，然后落在了她怀中槿儿的伤处，又瞥见不远处那第一个攻击离悦月、此刻已被楼解补刀毙命的黑衣人尸体。
他伸出手，不是朝向离悦月，而是轻轻搭在槿儿的手腕上，探了探脉搏。“皮肉伤，未伤筋骨，惊吓过度。”他言简意赅地判断，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却奇异地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随即，他的目光重新回到离悦月脸上，深深地望入她的眼底，仿佛要透过这双惊魂未定的眸子，看清她灵魂深处隐藏的秘密，以及……刚才那瞬间，他虽在院外，却隐约感受到的那一丝微弱却迥异于此界力量的波动。
他伸出手，骨节分明的手掌在离悦月面前摊开，语气是不容置疑的命令，却又隐含着一丝难以察觉的、连他自己都未曾意识到的缓和：
“此地不宜久留，跟我走。”
他的手掌宽厚，带着习武之人特有的薄茧，稳定地悬停在半空，仿佛隔绝了身后所有的血腥与混乱，成为了这片狼藉中唯一可堪依托的存在。
离悦月看着那只手，又看了看怀中因明泽余的话而稍稍安定下来的槿儿，最后，目光越过明泽余的肩膀，望向院落中那尚未完全散去的、令人不安的缕缕黑烟。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所有的纷乱思绪，将自己沾着灰尘和槿儿血迹的、微微颤抖的手，轻轻放在了明泽余的掌心。
他的手掌温暖而有力，瞬间包裹住她的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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