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鸣九霄：双姝令》
第48章：赤炎 · 焚心为祭
皇陵深处，阴风怒号，魔气如实质般粘稠，压迫得人喘不过气。白槿双悬浮于半空，素白衣袂翻飞，周身散发出纯净而柔和的净化之光，如同暗夜里唯一的一盏明灯，吸引着所有污秽与邪恶的飞蛾扑火。她以身为饵，口中吟唱着古老而艰涩的咒文，每一个音节都引动周围灵气震荡，将隐匿于皇陵龙脉阴影中的天魔残魂缓缓逼出。
“来吧……你的目标，不正是守界者的灵脉吗？”白槿双脸色苍白，嘴角却噙着一丝决绝的冷笑。她能感觉到，潜藏在帝星深处的天魔核心正被她的气息吸引，躁动不安。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海外孤岛的血池上空，离悦月手持已完全觉醒的月魄圣器，银瞳如冰，周身流转着清冷辉光。月魄之力化作万千道银色丝线，精准地刺入翻涌的血池，与其中污秽的天魔本源激烈碰撞、消磨，发出“嗤嗤”的刺耳声响。血池中扭曲的半人鱼怪物在银光照耀下发出凄厉惨嚎，化为黑烟消散。明泽余护在她身侧，龙鳞匕挥洒出道道金色龙气，将试图干扰离悦月净化仪式的魔化海兽尽数斩灭，他的脸色同样凝重，不仅仅因为眼前的战斗，更因为心中那份与离悦月血脉相连感应的、来自帝都的剧烈不安。
而此刻的帝都皇城，已成人间炼狱。
宫墙之内，昔日庄严肃穆的殿宇被斑驳的血迹和扭曲的魔纹覆盖。新帝——明泽余那位年轻而曾怀揣革新理想的胞弟，此刻瞳孔裂变成冰冷的昆虫复眼，面无表情地挥舞着缠绕黑气的利爪。宗亲、大臣、侍卫……昔日熟悉的面孔在他手下如同草芥般被撕碎，残肢断臂散落一地，浓郁的血腥气几乎凝成血雾。楼解率领着忠诚的禁军结阵抵抗，刀剑砍在魔化侍卫身上发出金铁交鸣之声，却难以造成致命伤害，只能且战且退，勉强将“皇帝”围困在御花园入口附近，战况惨烈至极。
“这样下去不行！陛下的魔化程度太深，我们的攻击根本无效！”一名副将染血的脸庞上满是绝望。
楼解咬牙，一剑劈开扑来的魔物，目光死死盯着那个被魔气完全笼罩的熟悉身影，心中痛楚与决绝交织。他收到了明泽余的传讯，知道希望或许在别处，但他必须在这里，为那份希望争取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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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花园的入口，已被浓稠如墨的魔气封锁，寻常人根本无法靠近。明茹月抱着怀中身体微微发抖的幼童离文瑄，站在魔气边缘，她美丽的脸上此刻没有任何温婉，只有冰封般的坚毅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
时间不多了。每耽搁一瞬，皇城内的杀戮就多一分，楼解和禁军的伤亡就重一分，而那位被魔噬的帝王，堕落的程度也就更深一分。
“你知道解法！”明茹月猛地低头，目光锐利如刀，几乎是用吼的，揪住了离文瑄小小的衣襟，“告诉我！到底该怎么做？！赤炎……赤炎果对不对？它在哪里？！”
幼童状态的天道化身，似乎被这滔天的魔气和明茹月眼中的疯狂吓到，小小的身体瑟缩了一下，纯净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不属于孩童的、古老而悲悯的光芒，他张了张嘴，声音细若蚊蚋，却清晰地传入明茹月耳中：“赤……炎……本源……母株……”
赤炎母株！
这四个字如同惊雷在明茹月脑海中炸开！前世零碎的记忆碎片瞬间拼接起来——是了！御花园！并非寻常观赏区域，而是在那被视为禁地、据说是龙脉泄露之点的“炎阳池”附近！前世她曾偶然听宫中老人提起，那里曾有一株奇异植物，每逢月圆之夜会散发灼热气息，后被当时的国师（或许就是独孤煞的前身）以镇压地脉为由封存！她一直以为那是传说，没想到……
希望之火骤然点燃，随即又被更大的阴影笼罩。那里，如今正是魔气最浓郁的中心，也是魔化新帝徘徊的区域！
没有犹豫的时间了。
明茹月将离文瑄往怀里更紧地搂了搂，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决绝的赤红光芒。她将体内因服食赤炎果而精进的灵力催动到极致，一层薄薄的、却异常灼热的赤色火焰覆盖住她全身，形成一道微弱的防护。
“抱紧我！”她对离文瑄低喝一声，随即身形如电，毫不犹豫地冲入了那粘稠如沼泽的魔气屏障之中！
“嗤——”
魔气与赤炎护罩接触，发出腐蚀般的声响。明茹月只觉得仿佛有千万根冰冷的针同时刺入灵魂，无数充满了怨恨、杀戮、绝望的负面情绪如同潮水般涌入她的脑海，试图侵蚀她的神智。她咬紧牙关，舌尖传来的剧痛和血腥味让她保持住最后一丝清明，凭借着前世对皇宫布局的熟悉和冥冥中那一点对赤炎本源的感应，在能见度极低的魔气中艰难穿行。
脚下的地面黏腻不堪，那是凝固和未凝固的血液混合物。周围影影绰绰，似乎有扭曲的影子在魔气中蠕动，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低语。明茹月强迫自己不去看，不去听，将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感应那微弱的、熟悉的灼热气息上。
怀中的离文瑄似乎感受到了极度的不适，小脸皱成一团，但他却异常安静，只是用小手紧紧抓着明茹月的衣襟，那双纯净的眼眸深处，仿佛有复杂的星轨在无声流转。
快了……就快了……
那感应越来越清晰！
终于，她冲破了最浓稠的一段魔气区域，眼前景象豁然一变，却又更加触目惊心。
这里曾是御花园中最美丽的“炎阳池”，池水引自温泉水，终年热气氤氲，周围奇花异草繁盛。但此刻，池水已变得漆黑如墨，不断翻滚着气泡，散发出硫磺混合腐臭的刺鼻气味。池边原本精美的汉白玉栏杆断裂倒塌，地面龟裂，裂缝中透出暗红色的、不祥的光芒。
而在池中心，原本假山矗立的地方，一株奇异的植物顽强地生长着。它通体呈暗红色，形态似兰非兰，叶片狭长如剑，脉络中仿佛有熔岩在流动。最引人注目的是，在那植株的顶端，并非她前世所知的花朵，而是凝结着一颗仅有龙眼大小、却散发着纯粹金色光华的果实！那金光并不耀眼，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暖而磅礴的生命力量，与周围污秽的魔气形成鲜明对比，如同淤泥中诞生的金莲。
赤炎母株！还有那……金色的赤炎本源之果！
明茹月的心脏狂跳起来。希望就在眼前！
然而，就在她目光锁定那金色果实的刹那，一股冰冷刺骨的杀意自身后猛地袭来！
“吼——！”
魔化的新帝，不知何时已撕裂了楼解等人勉力维持的防线，出现在了明茹月身后。他的复眼没有任何情感，只有纯粹的毁灭欲望，一只完全被黑色鳞甲覆盖、指尖锋利如刀的巨爪，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直直抓向明茹月的后心！速度之快，远超她反应的能力！
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而下。
明茹月甚至能闻到那爪子上带来的浓郁血腥和魔气的恶臭。她瞳孔骤缩，身体本能地想要闪避，但怀抱离文瑄，又身处魔气压制之下，动作慢了何止一拍！
完了……
前世惨死的画面与今生的不甘、仇恨、还有那刚刚萌芽却来不及细品的情感，在这一刻轰然爆发。
她下意识地，用尽最后力气，将怀中的离文瑄向前猛地推去，推向那赤炎母株的方向！至少……至少要把希望送出去！
也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异变陡生！
被推向前方的幼童离文瑄，身体在空中骤然停滞！他脸上那属于孩童的惊恐无助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俯瞰众生、漠然而又蕴含无限威严的神情。他小小的身体内部，迸发出无法形容的璀璨金光！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长、凝固。
魔化新帝的利爪，毫无阻碍地、残忍地贯穿了因推开离文瑄而完全暴露后背的明茹月的胸膛！
“噗——”
利刃入肉的声音沉闷而清晰。
明茹月身体剧震，一口滚烫的鲜血从口中喷出，染红了前方那片金光。她低头，不敢置信地看着那从自己胸前透出的、沾满她鲜血的黑色爪尖。剧痛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迅速吞噬着她的意识，生命力正随着心脏的破碎而飞速流逝。
果然……还是这样的结局吗？重活一世，终究……逃不过……
她的视线开始模糊，身体软软地向前倒去。
然而，预想中摔落在地的冰冷并未到来。
她落入了一个并非实体的、却温暖无比的怀抱——那是纯粹由金色光芒构成的怀抱。
只见离文瑄悬浮于空，银色的发丝无风自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逶迤及地，宛如流淌的星河。他幼小的身躯在金光中舒展、拔高，虽未完全恢复成年形态，但那周身散发出的、凌驾于万物之上的法则威压，已足以让周遭沸腾的魔气为之凝滞！
他伸出那双已褪去稚嫩、变得修长而完美的手指，指尖萦绕着最本源的规则之力，轻轻点在了明茹月血流如注、魔气开始侵蚀的伤口上。同时，他低头，咬破了自己的指尖，一滴蕴含着无尽生机与法则碎片的金色血液渗出，被他毫不犹豫地按在了明茹月沾满血污的眉心！
庄严、古老、仿佛来自宇宙初开时代的神语，自他口中缓缓吐出，每一个字都引动天地共鸣：
“以天道之名，鉴汝牺牲之志，承汝未竟之愿。”
“启轮回之契，溯时光之河，挽既逝之魂！”
“契成！”
“嗡——！”
金色神纹自明茹月眉心那滴血液处疯狂蔓延，瞬间覆盖她全身，形成一个繁复而神圣的契约图腾！那贯穿她胸膛的魔化利爪，在这金光下如同冰雪般消融、崩解！与此同时，池中心那枚金色的赤炎本源之果仿佛受到了召唤，“咻”地一声化作一道流光，融入明茹月的心口！
磅礴无尽的生机与纯粹的天道之力，混合着赤炎母株积累千年的本源精华，强行逆转着生死法则，修补着她破碎的心脏与经脉，驱散着侵蚀的魔气。她那原本迅速黯淡下去的赤炎灵力，如同被投入了星火的油海，轰然爆发，燃烧起前所未有的炽热金焰！
魔化新帝发出一声痛苦的咆哮，贯穿明茹月的那条手臂在金光与金焰的双重灼烧下彻底化为飞灰。他体内，一道扭曲狰狞、不断嘶吼的天魔虚影被这股结合了天道契约与赤炎本源的力量，硬生生地、一点点地从帝星肉身中逼了出来！
而施展了如此逆天神术的离文瑄（或者说，短暂取回部分权能的天道），周身璀璨的金光肉眼可见地黯淡下去，那刚刚舒展的身形也重新变得模糊，仿佛随时会消散。他看着怀中在金色神纹与赤炎金焰包裹下、伤势飞速愈合、气息不断攀升的明茹月，那双蕴含星河的眸子里，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属于“人”的、复杂难言的情绪——是悲悯，是决然，或许，还有一丝他自己也未曾察觉的……牵绊。
御花园上空，魔气与金光交织碰撞，映照得半边天空诡谲而壮丽。
焚心为祭，引动了天道轮回之契。
以凡人之躯，承受神明之诺。
明茹月的重生之路，在这一刻，才真正触及了命运最深层的核心。而代价，已然显现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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