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霞光透过窗棂，给紫儿那间简陋的房间镀上了一层暖红。
她刚换下沾了灰尘的衣裙，换上一身干净的素色襦裙，巧嘴就急匆匆地跑了进来，脸上带着几分担忧：
“姐姐，木洲之主木源来了，就在院外等着要见你。”
她压低声音，语气里满是不忿，
“这个木源，从小就仗着木洲势大横行霸道，跟董坏那混小子好得穿一条裤子，准没好事！”
话音刚落，房门就被人“吱呀”一声推开。
木源逆光站在门口，月白色的锦袍在霞光里泛着柔和的光泽，墨发如瀑，眉眼俊朗，只是嘴角噙着的那抹笑，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轻佻。
他身后的下人分成两排，个个垂手侍立，排场做得十足。
“紫儿姑娘。”
木源迈步走进来，手里拿着一本烫金封面的册子，慢悠悠地晃到紫儿面前，
“这是董坏成人礼的流程书，明日哪些时辰该做什么，该站在什么位置，上面都写得清清楚楚，你可得看仔细了。”
紫儿依着礼数，屈膝行了个浅礼，伸出手去接：
“多谢木洲之主费心。”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到册子时，木源手腕微斜，那本流程书“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紫儿愣了一下，弯腰去捡。
可她的手指还没碰到册子，一只穿着云纹锦靴的脚就轻轻踩了上去，正好压在册子的封面上。
木源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语气带着几分戏谑：
“看来这土洲之府是越来越不懂规矩了，连本流程书都接不住。怎么，是觉得我木洲送来的东西，不配让你好好接？”
紫儿的手停在半空，缓缓直起身。
她抬起头，迎上木源的目光，脸上没什么表情，声音却清冽如冰：
“木洲之主自幼生长在礼仪之家，懂的规矩自然比旁人多。只是没想到，大老远跑一趟，竟是来教训土洲的人如何接东西的。”
她转头对巧嘴道：
“巧嘴，这流程书掉在地上，又沾了尘土，怕是不能用了，扔了吧。”
木源脸上的笑僵了一下，挑眉看向她：
“你说什么？”
“木洲之主身份金贵，”
紫儿的目光落在他踩在册子上的脚上，语气平淡却带着刺，
“连脚上的污渍都比旁人金贵些。这般金贵的东西，哪里能过我们这些俗气人的手？还是劳烦木洲之主自己拿回去，好生收着吧。”
巧嘴憋着笑，上前一步就想去捡那本被踩脏的册子，却被木源抬手拦住了。
他盯着紫儿看了片刻，这女子明明穿着素净的襦裙，没戴任何首饰，站在那里却像株带刺的兰草，看似柔弱，实则锋芒暗藏。
他忽然笑了，收回脚，一个下人弯腰捡起那本流程书，拍了拍上面的尘土，递给木源，
“紫儿姑娘倒是牙尖嘴利。罢了，既然你不稀罕，我留着也无趣。”
木源离开紫儿的院子，径直去了董坏的房间。
屋内燃着安神的檀香，一盏琉璃灯悬在梁上，暖黄的光洒在靠窗的紫檀木琴上。
木源坐在琴前，指尖轻挑，一串清越的琴音便流淌出来，时而如流水潺潺，时而如林风飒飒。
他侧坐着，月白锦袍衬得肩线流畅，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柔和，明明是俊朗的男子，弹起琴来却带着几分遗世独立的清冷。
董坏斜倚在他肩上，发梢蹭着他的脖颈，带着几分慵懒的亲昵：
“还是你弹得最好听，府里的乐师连你一半都及不上。”
木源没说话，只是指尖的节奏慢了些，琴音里多了几分纵容。
就在这时，房门被轻轻推开，紫儿站在门口，目光落在那架琴上，带着几分讶异。
木源指尖未停，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没看见她。
“好曲。”
紫儿轻声道，语气里带着几分真心的赞叹。
董坏猛地直起身，看到紫儿就皱起眉，语气不善：
“你来干嘛？我不想见你！”
说罢，气冲冲地往内室走去，经过紫儿身边时，还故意撞了她一下。
木源这才缓缓停了手，站起身，转身看向紫儿，眼底带着几分探究：
“紫儿姑娘过来，是为何事？”
“路过门外，忽然听到琴音好听，就进来听听。”
紫儿坦然道，目光扫过那架琴，
“这琴音色清透，倒是把好琴。”
“紫儿姑娘曾是天帝公主，自然懂得音律。”
木源笑了笑，走到琴边，指尖轻轻拂过琴弦，
“会弹琴的人多了，但这琴……”
他话锋一转，语气里多了几分轻慢，
“其实也不怎么样，配不上我的技艺，不过是拿来玩玩罢了。”
他顿了顿，忽然道：
“如今发现它不好，留着也没用，该砸了。”
“不至于吧？”
紫儿蹙眉，
“虽不算顶级，却也不差，修修还能用。”
木源没理她，只是抬了抬手。
门外的下人立刻走进来，动作麻利地剪断琴弦，又拿起木槌，几下就把琴身砸得粉碎。
紫儿看着满地碎片，心里微动。
木源转过身，目光落在她脸上，语气意味深长：
“有些东西，是好的就是好的，哪怕暂时被别人占了，最终也会回到真正的主人手里。”
紫儿迎上他的目光，不卑不亢地反问：
“那你怎么知道，现在握着它的人，就不是最好的归宿？”
木源笑了，没回答，只是道：
“明日董坏的成人礼，紫儿姑娘一定要来。”
“自然。”
紫儿颔首，转身往外走，脚步从容，仿佛刚才那番对话不过是寻常寒暄。
她没注意到，门外窗口处，董坏正扒着窗沿，偷偷往里看，脸上带着复杂的神色。
木源眼角的余光瞥见窗外的身影，唇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对着内室的方向扬声道：
“你不愿意做的事，我都会替你做；你想要的东西，我也会帮你得到。”
董坏“哼”了一声，从窗外跳进来，脸颊微红：
“谁要你多管闲事？我自己的事自己能解决，不需要你出手！”
木源看着他别扭的样子，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
“好，不需要。那明日成人礼，你自己应付？”
董坏别过脸，嘟囔道：“当然……不过你得在旁边看着。”
木源低笑出声，灯光落在两人身上，映出几分旁人插不进的亲昵。
而走远的紫儿，听着身后隐约传来的笑语，脚步未停——明日的成人礼，怕是一场硬仗，她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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