璃璟那句“小米粥火候不太够”,像一阵轻飘飘的风,掠过堆满珍宝的客厅,却带着千钧之力,将傅斯珩那用物质堆砌起来的、脆弱的补偿姿态,击得粉碎。
傅斯珩坐在沙发上,身体有瞬间的僵硬。他看着她平静地喝完水,看着她对自己精心挑选、足以令帝都名媛们疯狂的珠宝和房产视若无睹,看着她那双清澈的眼睛里,只映照出对一碗粥最质朴的要求。
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混合着被轻视的恼怒,再次席卷了他。
她不要。
她什么都不要。
不要他的补偿,不要他的珠宝,甚至……可能,也不再需要他这个人。
这个认知让傅斯珩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窒息般的闷痛。
阿香站在餐厅入口,吓得大气不敢出,看看沙发上脸色难看的先生,又看看一脸淡然的小姐,只觉得这别墅里的空气都快凝固了。
最终,是傅斯珩先移开了目光。他猛地站起身,动作幅度大得带倒了沙发旁的一个装饰花瓶,瓷器碎裂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刺耳。但他看也没看,径直朝着书房走去,背影带着一种近乎狼狈的仓促。
“重新煮!”冰冷而压抑的命令,从他离开的方向传来,不知道是对谁说的。
阿香如蒙大赦,连忙应声,几乎是跑着冲进了厨房。
璃璟看着那散落一地的瓷片和依旧堆满客厅的“礼物”,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她只是走到音响旁,选了一张舒缓的古典乐cd播放起来,悠扬的钢琴曲缓缓流淌,试图驱散这屋子里令人不适的低气压。
接下来的几天,别墅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平静。
傅斯珩没有再试图用物质“轰炸”璃璟,也没有再像那晚一样失态地闯入她的房间。他依旧早出晚归,忙于公司事务和苏晚清那边的事情——苏晚清以“受到惊吓”、“需要人陪伴”为由,频繁地联系他。
但有些东西,到底是不一样了。
他不再要求璃璟必须穿着那些素雅的衣裙,不再对她的言行举止提出“像她”的苛刻要求。甚至有一次,他深夜回来,看到璃璟窝在客厅沙发里,一边看一部搞笑电影,一边吃着辛辣的卤味零食,他也只是脚步顿了顿,什么也没说,便转身上了楼。
一种无形的界限,似乎在他们之间悄然建立。他不再试图强行将她拉回那个“替身”的模子里,而是一种带着审视的、复杂的沉默。
璃璟乐得清静。她彻底将这座豪华别墅当成了临时度假村。白天看书、看电影、研究美食,偶尔在天气好的时候,会独自去别墅后的花园里散步,或者让司机送她去市区的书店和博物馆,完全将傅斯珩当成了透明人。
她甚至开始学着摆弄客厅里那架昂贵的施坦威钢琴。不是弹奏苏晚清擅长的那些优雅古典的曲子,而是随心所欲地按着琴键,组合出一些不成调却意外和谐的、空灵而随性的音符。那声音不像是演奏,更像是一种……自我的探索和情绪的流淌。
傅斯珩有一次在二楼书房,听到了楼下传来的、断断续续却充满奇异生命力的琴音。他鬼使神差地走到楼梯口,站在那里静静地听了一会儿。那不是晚清的风格,晚清的琴声精准、优美,却像是罩在一层玻璃罩子里,缺少温度。而楼下的琴音,杂乱,却鲜活,带着一种野蛮生长的力量,一下下,仿佛敲在他的心上。
他站了许久,直到琴声停止,才默然转身。
这天下午,璃璟正在书房翻看一本关于欧洲建筑史的大部头,阿香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手里捧着一个精致的礼盒。
“小姐,这是……苏小姐派人送来的。”阿香的声音带着迟疑和不安。
璃璟从书页中抬起头,有些意外。苏晚清?
她打开礼盒,里面是一条质地柔软的桑蚕丝丝巾,颜色是柔和的樱花粉,品牌高端,品味不俗。附着一张卡片,上面是娟秀的字迹:
「璃璟妹妹,那晚在医院仓促,未能好好与你相识。一点小小见面礼,望你喜欢。听闻你喜爱艺术,过两日我画廊有个小展开幕,不知是否有荣幸邀请你前来?——晚清」
言辞得体,姿态大方,俨然一副正室夫人友好关照“妹妹”的做派。
璃璟拿起那条丝巾,指尖感受着丝滑的触感。她几乎能想象出苏晚清写下这张卡片时,脸上那完美无瑕的、带着施舍意味的笑容。这是一种更高级的、杀人不见血的羞辱和试探。
阿香忧心忡忡:“小姐,这……苏小姐这是什么意思啊?我们要去吗?还是告诉先生?”
璃璟将丝巾随意地放回盒子里,像是碰到什么不洁的东西,拿起旁边的湿毛巾擦了擦手。
“告诉傅斯珩?”她轻笑一声,那笑声里带着淡淡的嘲讽,“何必给他增添无谓的烦恼。”
她将卡片扔进垃圾桶,看着那盒精致的丝巾,目光平静无波。
“礼物既然送来了,”她淡淡开口,语气里听不出喜怒,“放着吧。”
傅斯珩晚上回来时,脸色比前几天更加阴沉。他似乎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情,眉宇间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郁色。
他习惯性地走向书房,目光却瞥见了客厅茶几上那个显眼的、不属于别墅原有摆设的精致礼盒。
他的脚步顿住。
“那是什么?”他问站在一旁的佣人,声音低沉。
佣人连忙回答:“先生,是……是苏小姐今天派人送给璃小姐的礼物。”
傅斯珩的眉头瞬间拧紧。晚清给璃璟送礼物?
他走过去,打开盒子,看到了那条樱花粉的丝巾。他认得这个牌子,是晚清钟爱的。他又看到了被扔在垃圾桶里的、写着晚清笔迹的卡片。
一种难以言喻的烦躁涌上心头。
晚清这是什么意思?示好?试探?还是……一种宣示主权的方式?
而璃璟……她就这么把卡片扔了?礼物却留下了?她是什么意思?接受了晚清的“好意”?还是根本不屑一顾?
他发现,他完全猜不透那个女人的想法。
这种失控感让他极其不适。他拿起那个礼盒,转身,大步走向二楼璃璟的卧室。
卧室门没有关严,他推开一些,看到璃璟正坐在靠窗的软榻上,就着一盏落地灯看书。暖黄的光线勾勒着她宁静的侧脸,柔和得不可思议。
听到动静,她抬起头,看到是他,以及他手中拿着的礼盒,眼神里没有任何意外,只是平静地看着他,像是在等待他先开口。
傅斯珩被她这眼神看得心头火起,又强行压下。他走进房间,将礼盒放在一旁的矮柜上,语气带着一种刻意的平淡:“晚清送你的?”
“嗯。”璃璟合上书,目光扫过礼盒,“傅先生是来替苏小姐确认我是否喜欢?”
傅斯珩一噎。他不是这个意思。他只是……只是想来看看她的反应。
“她邀请你去画展?”他换了个问题,目光紧锁着她。
“卡片上是这么写的。”
“你……想去吗?”傅斯珩自己都没察觉到,他问出这句话时,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他既怕她答应,陷入晚清可能设下的圈套,又怕她拒绝,显得……显得是因为他。
璃璟看着他脸上那复杂难辨的神情,忽然觉得有些索然无味。这些凡人的试探、猜忌和无声的较量,在她看来,实在是浪费生命。
她站起身,走到矮柜边,拿起那个礼盒,然后,在傅斯珩的注视下,径直走到连接卧室的衣帽间。
傅斯珩不明所以地跟了过去。
然后,他看到了让他愕然的一幕。
璃璟打开那个属于“苏晚清风格”的衣橱,里面挂满了各种素雅的衣裙。她看也没看,直接将手中那个装着樱花粉丝巾的礼盒,随手塞进了衣橱最底层、最不起眼的角落里,动作随意得像是处理一件垃圾。
做完这一切,她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转身,看向愣在门口的傅斯珩,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讨论天气:
“礼物我收下了。”
“怎么处理,是我的自由吧,傅先生?”
傅斯珩看着被塞进衣橱角落、与那些他曾经要求她穿着的衣裙堆积在一起的礼盒,再看看眼前璃璟那副浑不在意、甚至带着点打发意味的神情,一股极其复杂的情绪猛地冲上了头顶。
不是愤怒,不是被冒犯,而是一种……巨大的、颠覆性的震撼。
她不是在挑衅,也不是在赌气。
她是真的……不在乎。
不在乎苏晚清的示好或挑衅,不在乎他傅斯珩的看法,甚至不在乎那些象征着“替身”身份的、她曾经小心翼翼维护的衣裙!
她就用这样一个随意到近乎侮辱的动作,将她与苏晚清,与他傅斯珩,与过去那个卑微模仿的自己,彻底割裂开来!
干净,利落,无声,却振聋发聩!
傅斯珩怔怔地看着她,看着她平静无波的眼睛,看着她重新走回软榻拿起书的身影,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之前所有的恼怒、不甘、试探,在她这记无声的回击面前,都显得如此可笑,如此……苍白无力。
他仿佛第一次真正看清,他试图掌控的,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存在。
那不是一件温顺的瓷器,也不是一株需要依附的菟丝花。
那是一片他无法理解、也无法跨越的……深海。
就在这时,他口袋里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再次震动起来,屏幕上跳跃的名字,赫然是——苏晚清。
傅斯珩看着那个名字,第一次,没有立刻接起的冲动。
他的目光,依旧无法从璃璟身上移开。
而璃璟,仿佛完全沉浸在了书中的世界,对他挣扎的内心和刺耳的手机铃声,**
置若罔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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