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后时光犹如檐下滴水,日复一日。
端木珩忙于军务,常至深夜方归,且多数时间宿于书房;而上官徽则深陷《女诫》与账册之间,逐步学着将世家贵女的傲气一分分磨砺成将军夫人应有的温润圆融。
这日,上官徽正于内室核对庄园田册,前院突然传来杂沓脚步声。上官徽心头忽然莫名一跳,她搁下册子,唤道:挽梦,去看看发生什么事了。
片刻后,挽梦慌张地跑回来:夫人,将军在邙山演武时坠马,右腿被马蹄踏伤!
上官徽本提笔批注的指尖蓦地一顿,墨迹在纸上晕开。
“端木珩骑术精湛,怎会......”
听说是将军的的马突然惊蹶。挽梦压低声音,今晨陇西送来军报,道是西羌犯境。将军正欲进宫面圣,途中马匹却...
她话音未落,上官徽已疾步而出。廊下秋风卷着枯叶,恍惚间,仿佛又听见那年兄长出征前夕的深夜交谈——
徽儿可知为何为兄常年驻守陇西?上官玄轻轻摩挲着手中的鎏金弩机,西羌之乱不过是幌子。真正要防的,是那些想借羌人之手,削弱我上官氏的...
上官徽疾步穿过回廊时,迈进了房间,却遇到从暖阁里走出的父亲上官泰。
任职尚书台的父亲将她拉到一边,低声道:徽儿莫急,女婿已经昏睡了。方才太医令诊治,说是女婿右腿骨折,需要静养月余。所幸没有伤及内脏,倒是...他环顾四周,声音又压三分,此次意外,反让我上官氏在朝中得了先机。
上官徽指尖一顿,疑惑地看向父亲,却听上官泰继续说道:陇西军报是你舅父萧煜扣下的。他本想借羌乱调走端木氏精锐,谁知陛下闻讯震怒,当庭斥责武安王萧煜贻误军机。上官泰袖中忽然拿出一卷邸报,玄儿已奉诏领陇西、北地两郡兵权。
邸报上加假节钺四字分外醒目。上官徽指尖发颤,快速地浏览了一遍。府门外隐约传来谒者唱名声,却是中书令亲自携御赐伤药前来探视。她抬头看了一眼父亲,看着他将邸报重新收于袖中。
很快廊下传来橐橐靴声,中书令王肃已至门前。他身着紫袍玉带,手持象牙笏板,身后跟着两名捧着鎏金药匣的小黄门。
下官奉陛下口谕,特来探望端木将军。王肃拱手行礼,目光却在看到上官泰时明显一怔,随即笑道:“上官大人也在?倒是巧了。”
上官泰拱了拱手,“老夫听闻女婿受伤,心上不宁,特来探望一二。”
王肃的目光在父女二人之间游移,最后落在暖阁内纱帐后的身影上,“陛下甚忧将军伤势,特赐西域进贡的疗伤圣药雪莲膏。”说着示意小黄门奉上鎏金药匣。
上官徽接过药匣,盈盈下拜道,臣妇代夫君叩谢陛下隆恩。
王肃捋须而笑:将军为国负伤,陛下甚为忧心。这段时日安心养伤即可。至于军务,圣上特旨,由将军的父亲端木太尉暂行代理。
“如此,臣妇便放心了”,她将药匣交给侍女,“臣妇深感陛下之体恤,亦感激大人之奔波。”
王肃抬手虚扶,“夫人客气了”。目光望向暖阁,端木珩仍在昏睡,“既如此,下官这就回宫复命。”
待那紫袍身影消失在回廊尽头,上官泰盯着侍女手中的雪莲膏,若有所思,他忽然看向暖阁,眸中现出一抹了然神色,徽儿,为父也该回了,你好生照顾姑爷。”上官泰忽然转身,大步离去。
上官徽望着父亲的身影逐渐远去,直至消失不见,方才收回目光。暖阁药香缭绕,纱帐后的身影一动不动,上官徽突然想起成婚那日他说的两姓之好。此刻方知,这桩婚姻结成的同盟,竟远比想象中还要复杂。端木珩的坠马,看似换来了兄长上官玄统帅西北诸军的权力,却也离间了上官氏与舅父武安王的关系,舅父萧煜此番弄巧成拙,反让帝王对宗室更加忌惮,从而越发倚重端木氏镇守北疆。。
她轻叹一声,终是走了过去,轻掀纱帘,正对上端木珩清明的眼眸,他唇角噙着冷笑,哪有半分昏沉之态。
都走了?他问道。
“嗯。”上官徽点了点头,忽然走向洗脸架旁,再回来时,手中已握着一块湿漉漉的毛巾,“将军疼得厉害吗?”她轻声询问,动作轻柔地为他擦拭着额上的冷汗。
端木珩似是没想到她会如此,不自在的别过脸:小伤而已,不劳夫人挂心。
上官徽的手顿了顿,却仍旧用毛巾沾了沾他的鬓角,为何要这样做?
她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口。她知道,他的骑术精湛,这马绝不会无缘无故惊蹶。
他闭了闭眼,似是在斟酌言辞,许久,才缓缓开口:西羌之乱不过是场闹剧,他们真正想要的,是逼走端木氏的精锐,进而利用羌乱,削弱端木氏与上官氏的力量。”
她看着端木珩,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所以将军才会选择不慎坠马!”
端木珩睁开眼,目光深邃:“我若不这样做,便只能成为他人的棋子。如今,至少我们握住了主动权。”
上官徽沉默片刻,看向他的腿,终是开口:“可这样做,未免也太冒险了。”
端木珩微微一笑,那笑容中却带着几分苦涩:“这世间,哪有真正的安稳?不过是权衡利弊后的选择罢了。”
上官徽望着他,心中五味杂陈。她从未想过,这个看似冷漠的男子,竟有着如此深沉的心思。
“这些时日,将军安心养伤便可!妾身会亲自照顾将军。”她柔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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