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屋的木门轻轻合上,像一道脆弱的屏障,隔绝了院子里最后一丝嘈杂。凌薇后背贴着门板,缓缓滑坐到冰冷的水泥地上,粗糙的地面硌着骨头,可她恍若未觉 —— 满心都是陆文渊离去时,那道带着探究与难以置信的目光,像根细针,扎得她心神不宁。
冷汗浸透了内里的单衣,紧贴着皮肤,凉意顺着脊椎往上爬。这不是因为张莉娜的斥骂,而是源于一个可怕的认知:不过是流体力学最基础的应用,在这个时代竟成了 “惊世骇俗” 的存在,引来了专业人员的侧目。这远超她的预估,也让她清晰地看见两个时空之间,横亘着一道令人绝望的文明鸿沟。
她大脑中储存的浩瀚知识,此刻不再是星际工程师的荣光,反倒成了裹在身上的易燃易爆品,稍有不慎,便会将她炸得粉身碎骨。“藏拙” 二字像重锤,在她心底反复敲打 —— 必须比从前小心一万倍,将自己彻底伪装成原主那般怯懦、无知、体弱的模样,直到拥有保护自己的力量,或是找到一把能为她遮风挡雨的 “保护伞”。
可保护伞在哪里?父亲凌国栋是漂浮的浮萍,靠不住;继母张莉娜是潜伏的毒蛇,是最大的内部威胁;王副主任是近在眼前的火坑,随时可能将她吞噬;大院里的其他人,更是陌路人。至于那个顾团长?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强行摁灭 —— 那人像柄出鞘的冷剑,气场太强,洞察力恐怕远超陆文渊,靠近他,无异于主动站在聚光灯下,任人审视。
自力更生,成了唯一的出路。她艰难地站起身,走到那张掉漆的木桌前,桌上的铅笔头和废纸,是原主留下的仅存痕迹。她拿起铅笔,手指因虚弱微微颤抖,可当笔尖落在白纸上,颤抖竟奇迹般消失。
此刻,星际工程师的灵魂暂时压过了身体的虚弱,她笔下没有复杂的星舰图纸,也没有精密的能量核心,只有一套简单粗糙的体能训练示意图,和一份基于有限食物的营养搭配方案。动作要隐蔽,能在屋内悄悄完成;食物要贴合现状,绝不能超出配给范围惹人怀疑。活下去,恢复健康,是她眼下唯一的执念,像黑暗中微弱却坚定的光,指引着方向。
傍晚的风带着凉意,吹进院子,凌国栋下班回来了。他身材微胖,脸上刻满愁苦与疲惫,看见凌薇能起床,只淡淡丢下一句 “好了就行”,便拿起报纸坐到一边,仿佛女儿的存在,不过是空气里无关紧要的尘埃,掀不起他情绪的半点波澜。
凌薇沉默地帮张莉娜摆碗筷,碗里的米粥清可见底,窝窝头硬得硌牙,一小碟咸菜是仅有的调味。弟弟凌宝宝吵闹着挑走咸菜里最后几颗带油星的花生米,没人阻拦,也没人在意她碗里的单薄。饭桌上的沉默像厚重的雾,压得人喘不过气,可这压抑的平静,很快就被院门外的声响打破。
粗嗓门的说笑混着油腻的男声传来:“老凌!在家吗?” 凌国栋一愣,慌忙放下报纸去开门;张莉娜脸上瞬间堆起过分热情的笑,用手肘悄悄捅了捅凌薇,声音压低,带着警告:“打起精神!王副主任来了!”
凌薇的心猛地一沉,像坠入了冰窖。门开处,王副主任穿着四个口袋的干部服,身材微胖,头顶有些稀疏,手里拎着半包油纸裹的点心,脸上挂着刻意的亲和,却难掩居高临下的姿态。他的目光扫过凌国栋和张莉娜,最后像黏住的胶,死死落在凌薇身上,那里面的审视与占有欲,让她生理性反胃,胃里翻江倒海。
她下意识后退半步,低下头避开那令人不适的视线。凌国栋拘谨地讨好,张莉娜笑得见牙不见眼,接过点心还把她往前推:“薇薇,快叫王叔叔!人家特地来看你!” 凌薇喉咙发紧,那句 “王叔叔” 像堵在喉咙里的石头,怎么也吐不出来,只能任由那目光像湿冷的蛇,在她身上缓缓游走。
“孩子刚好,怕生也正常。” 王副主任自顾自坐下,眼神却没离开凌薇,“脸色还白,得多补补。老凌啊,女儿家身子娇,得上心。” 语气像关心,可话里的意味,却仿佛她已是他的囊中之物,在责怪凌家没照料好 “他的东西”。凌国栋唯唯诺诺应着,张莉娜在旁附和,凌薇站在角落,手指冰凉。听着王副主任话里话外暗示两家关系、规划未来的话语,看着父亲的懦弱、继母的迎合,孤立无援感像潮水,将她紧紧包裹 —— 那个火坑,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她逼近。
王副主任没打算久坐,炫耀完权势与人脉,便起身告辞。凌国栋和张莉娜热情相送,凌薇也被张莉娜的眼神逼着,跟到了院门口。就在王副主任志得意满,想对凌薇再说些什么时,斜对面二层小楼的门开了。
顾廷铮走了出来,换了常服,绿军装依旧笔挺,没戴帽子,利落的短发下,身姿挺拔如松,步伐沉稳有力。他的出现,像一阵冷冽的风刮过闷热的院落,让在场几人的声音都不自觉低了下去。
王副主任脸上的笑收敛了些,添了丝不易察觉的谄媚,主动打招呼:“顾团长,要出去啊?” 顾廷铮脚步微顿,目光扫来,依旧冰冷锐利,像能穿透一切虚伪。他极淡地对王副主任点头回应,目光不经意掠过凌家几人,在凌薇身上停留了不足半秒。
凌薇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那目光落在她苍白惊慌的脸上,带来一种无所遁形的压力,仿佛她所有的伪装,都要被这道目光戳破。可下一刻,顾廷铮的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视线越过她,落在院墙角落的煤球堆旁 —— 几个半大孩子正鬼鬼祟祟探头探脑,其中就有被宠坏的凌宝宝。
凌宝宝手里拿着弹弓,正瞄准王副主任崭新的二八大杠自行车车胎,脸上满是恶作剧的兴奋。“干什么!” 顾廷铮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与冷厉,像出鞘的军刀,瞬间斩断了院子里虚伪的热络。
所有人都被这声呵斥惊得一怔,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凌宝宝吓得一哆嗦,弹弓掉在地上;张莉娜发出短促的惊呼;王副主任脸色骤变,心疼地盯着自己的新车,嘴角的笑僵得像面具。
场面一时尴尬到了极点。凌国栋和张莉娜脸色煞白,又气又怕,慌忙呵斥凌宝宝:“小祖宗!你作死啊!快给王主任道歉!” 王副主任心疼车子,却不好在顾廷铮面前对孩子发作,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只能勉强挤出难看的笑:“小孩子…… 调皮罢了……”
顾廷铮却没看他,目光冷冽地扫过吓傻的凌宝宝,最后落在地上的弹弓上,语气毫无波澜:“公共财物,破坏纪律。凌科长,孩子的教育要注意。” 话是对凌国栋说的,没指责凌薇,也没多看王副主任的车一眼,可每一个字都像鞭子,抽在凌国栋和张莉娜脸上,让他们无地自容,也点破了 “调皮” 背后的纪律问题。
凌国栋额头冒汗,连连点头:“是是是,顾团长说的是,我一定严加管教!” 张莉娜赶紧拽过哇哇大哭的凌宝宝,一边赔笑一边数落。这场意外风波,打断了王副主任对凌薇的最后 “叮嘱”,也让他没了逗留的兴致,讪讪说了两句,推着自行车匆匆离开,生怕车胎再遭不测。
顾廷铮不再多言,仿佛刚才只是制止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转身大步离开,背影挺拔冷硬,像株不折的青松。院门口只剩凌家四人,气氛越发难堪。凌薇站在原地,低着头,手心却微微攥紧 —— 刚才顾团长明明看清了一切,他的呵斥,看似针对凌宝宝的顽皮,可会不会,也是在无形中替她解围?打断了那令人窒息的逼迫?还是她想多了,他只是看不惯破坏纪律的行为?疑问像细小的种子,在她心底悄悄埋下。
回到屋里,张莉娜把所有怒火都撒在凌薇身上,骂她 “丧门星”“差点得罪领导”,刻薄的话语像冰雹,砸在凌薇身上。可她沉默着,没有任何反应,心思还停留在院子里那一幕,停留在顾廷铮那双冷冽却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里。
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表面上冷酷严肃、纪律严明,可似乎又和那些古板僵化的军官不同。他的观察力敏锐得可怕,而且,对王副主任那样的人,好像并无好感,甚至隐隐带着一丝不屑?这个发现,像一颗小石子,投进凌薇死寂的心湖,泛起圈圈涟漪。
晚上,躺在硬邦邦的木板床上,凌薇辗转难眠。王副主任令人作呕的目光、陆文渊探究的眼神、顾廷铮冷冽的审视,还有继母喋喋不休的咒骂与逼婚,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她困在其中。必须尽快破局,可出路在哪里?
就在她思绪纷乱时,隔着薄薄的墙壁,隐约传来父亲和继母压低的争吵声。凌国栋似乎对王副主任今天的到访不满,觉得太急切;张莉娜则在极力说服。凌薇本不想听,可几个关键词却猛地钻进耳朵:“顾团长那边…… 首长牵线…… 人家根本没那意思…… 看不上……”“老王怎么了?好歹是实权主任…… 嫁过去就是享福……”“你别乱来…… 得罪了顾家…… 我们吃不了兜着走……”
顾家?首长牵线?没那意思?凌薇猛地屏住呼吸,心脏再一次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一个模糊、大胆,甚至有些疯狂的念头,像黑暗中划过的微弱星火,骤然在她脑海中闪现,照亮了一丝渺茫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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