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陨号】，医疗舱。
窗外是幽蓝色的静谧深海，无数巨大的虚空水母舒展着触须，散发出朦胧的冷光。窗内，却是一片死寂。
萧无忌醒来时，并未感到劫后余生的庆幸。
轻。
身体轻得可怕。
那不是重力系统失效的失重感，而是内在的空虚。曾经如江河奔涌的灵力干涸殆尽，丹田气海像是一口枯井，布满了触目惊心的裂纹。经脉寸断，如同枯死的树根，蜷缩在血肉之中。
“废人了啊……”
萧无忌盯着苍白的天花板，嘴角扯出一抹自嘲。
但他不悔。
那一剑斩断了因果，斩碎了名为“劫材”的枷锁，也斩断了他三百年的修行路。
这笔买卖，划算。
他咬牙，试图撑起身体。
“别动。”
一道半透明的身影凭空浮现。
白发苍苍，阴阳道袍。庄生手中端着那杯全息咖啡，那双流淌着金色数据流的眼眸中，罕见地没了往日的戏谑，只剩下精密的审视与凝重。
“你的肉身结构现在极度不稳定，任何大幅度的动作，都可能导致‘崩溃’。”
“多谢前辈。”
萧无忌苦笑一声，下意识地想要抬起右手，去触碰床头那把缠着胶带的断剑。
那是他现在唯一的依仗，也是他仅存的尊严。
然而。
当他的右手伸向剑柄时。
没有冰凉的金属触感。
甚至……没有触觉。
“嗯？”
萧无忌一怔，低头看向自己的右手。
瞳孔骤然缩成针尖。
那是怎样一幅惊悚的画面——他的食指与中指的指尖，不知何时，竟然不见了。
没有切口，没有鲜血，甚至没有痛觉。
指尖的末端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半透明状，而在那虚无的边缘，灰白色的方块正在高频闪烁、跳动。就像是信号极差的老旧画面，正在一点点吞噬现实的图像。
滋滋……
极其细微的电流声响起。
那灰色的马赛克又向下侵蚀了一寸。
无名指的指尖，随之凭空蒸发。
“这……这是什么？”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直冲天灵盖。
他不怕痛，也不怕死。但这种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一部分接一部分变成“虚无”的感觉，比凌迟更令人崩溃。
“这是……排异反应。”
林青竹推门而入，手中的水盆“哐当”一声砸在地上，水花四溅。
“怎么会这么快？！”她看向庄生，声音焦急，“不是说还能撑三天吗？”
“系统杀毒的效率，比预算的要高。”
庄生叹了口气，伸出手指在萧无忌的手臂上方虚按。
无数金色的符文代码如瀑布般垂落，试图构建一道防火墙，阻挡那灰色马赛克的蔓延。
但效果甚微。
“那把剑……”
庄生指向床头那把缠着银灰色胶带的断剑。
“那是‘管理员’级别的规则道具，也就是俗称的bug。”
“此前你有飞升境巅峰的修为，肉身经雷劫淬炼，尚能勉强承载规则的反噬。”
“但现在……”
庄生冷漠地陈述着残酷的事实。
“你是凡人。”
“在这个世界的底层逻辑里，一个凡人持有这种级别的武器，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错误。”
“天道正在修正这个错误。”
“修正的方法不是没收武器，而是……删除使用者。”
死寂。
萧无忌呆呆地看着自己那只正在一点点消失的手。
这就是代价吗？
获得了那个“去你妈的命”的自由，代价就是连存在的资格都要被剥夺？
“有救吗？”
沙哑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一直昏迷的叶尘不知何时倚在了门框上。他脸色惨白，显然是强撑着赶来，但眼中的光芒却亮得吓人。
“有。”
庄生转身，目光在叶尘与萧无忌之间流转。
“既然是‘硬件不兼容’，那就换个‘硬件’。”
“凡胎肉身承载不了规则，那就给他换一条……不属于凡胎的手臂。”
“什么意思？”叶尘皱眉。
“还记得那个独眼提督吗？”
庄生手腕一翻，全息投影在空中展开一张复杂的结构图。
“那个老怪物虽然死了，但他那种将血肉与机械融合的技术，确实有点门道。”
“我们的货舱里……”
庄生指向【星陨号】的底部。
“正好有一条从他身上炸下来的机械麒麟臂残骸。”
“再加上我们在赤铁星挖到的【赤炼精髓】，以及……”
庄生的目光锁定了叶尘的胸口。
“你那一滴……【不朽之血】。”
“以神农鼎重铸，以不朽血激活，我可以为他打造一条铭刻欺天阵纹、专为握持那把‘bug剑’而生的……麒麟臂。”
叶尘听懂了。
这是要把萧无忌改成……赛博剑仙？
“那就做。”
叶尘没有丝毫犹豫。
“血要多少给多少。只要能保住他。”
“但是……”
庄生顿了顿，看向床上的萧无忌，语气严肃。
“这手术风险极大。而且，一旦换上了这条手臂，你就再也无法走回正统的修真路子了。”
“你会变成一个半人半鬼的怪物，被所谓的大道正统所不容。”
“无忌，你……”
“我换。”
萧无忌突然开口。
他的声音很轻，却平静得让人心颤。
他举起那只已经消失了一半手掌的残肢，目光穿过虚空，仿佛看到了那个高高在上的金色身影。
眼中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偏执的狂热。
“怪物又如何？”
“只要能握住剑……”
“只要能再砍那个老杂毛一剑……”
萧无忌咧嘴一笑，那笑容里带着浓烈的血腥气。
“别说是手臂。”
“就算是把心换了……”
“老子也认！”
“好！”
叶尘大步走过去，重重拍在萧无忌完好的左肩上。
“既然你想疯，那咱们就陪你疯到底。”
“铁心！把你的神机营都给我叫过来！”
“庄老，开图纸！”
“咱们今晚就开工！”
叶尘看向那把胶带剑，眼中精芒爆闪。
“给这位东华前剑子……”
“装上一条……能把天捅个窟窿的……神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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