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丹吉林的日出,壮丽依旧。金色的光芒泼洒在无垠的沙海上,将连绵的沙丘染成流动的熔金。但这份壮丽,在我们眼中只剩下残酷与冷漠。阳光驱散了夜的寒意,却驱不散心头那沉甸甸的、名为失去的阴霾。
返程的第五天。我们如同三具被抽走了部分灵魂的躯壳,在沙海中机械地挪动。体力早已透支,全凭一股必须将伤员带出去的意念支撑。水囊彻底空了,最后一点混合着沙粒的、带着咸涩怪味的液体在昨天耗尽。干裂的嘴唇布满血口,每一次吞咽都如同刀割。
罗青衣的状态最让人担忧。她不仅要照顾昏迷的玄尘子和生命垂危的云梦谣,还要分神关注我和公输铭、金万贯的状况。她自己的脸色也苍白得吓人,眼窝深陷,原本清亮的眸子布满了血丝,但她依旧强迫自己保持冷静,用所剩无几的草药和针灸,顽强地维系着两个重伤员的生机。
“再坚持一下,”她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按照星图和记忆,我们离边缘不远了,最多……还有一天路程。”
一天。在平时或许短暂,但在缺水、重伤、极度疲惫的此刻,却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
骆驼们也到了极限,它们原本温顺的眼睛里充满了疲惫与麻木,步伐蹒跚,鼻孔干燥。其中一峰年纪较老的骆驼,在翻越一座不算高的沙山时,前腿一软,哀鸣着跪倒在地,无论我们如何拉拽,再也站不起来了。它用浑浊的眼睛望着我们,仿佛在祈求解脱。
我们没有能力带走它,也没有多余的水分给它。金万贯沉默地走上前,用他那把老猎枪,抵在骆驼的额头,闭上了眼睛。
“砰!”
枪声在寂静的沙漠中格外刺耳,回荡了很久。我们没有停留,甚至没有回头多看一眼,只是将它的负重分摊到其他骆驼和我们自己身上,继续前行。生存的残酷,在这一刻展现得淋漓尽致。
下午,我们遇到了一小片枯死的梭梭林。公输铭强撑着精神,在林子边缘找到了一处极其微弱的渗水点,水量小得可怜,浑浊不堪。我们用所有能盛水的容器接取,沉淀了许久,才得到一点点混着泥沙的液体。这点水,优先给了昏迷的玄尘子和云梦谣,以及状态最差的罗青衣。我们三个男人,只能润一润如同着火般的喉咙。
夜幕再次降临。我们挤在一处沙窝里,靠彼此的体温抵御严寒。没有人说话,只有粗重而痛苦的喘息声。公输铭借着微弱的星光,再次摊开那几卷金色经文,手指颤抖地抚摸着上面的梵文。
“如果……如果木匣里的东西没有缺失……老萧他……”他声音哽咽,没有再说下去。
金万贯抱着那面用布包裹的盾牌,靠坐在沙子上,仰望着星空,喃喃自语:“那家伙……总说自己命硬……这次……怎么就……”
我闭上眼睛,萧断岳最后推开我时的眼神,那混合着决绝、释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歉意的眼神,再次清晰地浮现。他没有后悔,我知道。他只是做了他认为对的事情,用他的命,换我们更多人活下去的机会。但这并不能减轻我们活着的人,内心万分之一的痛苦。
第二天中午,走在最前面的金万贯突然停下了脚步,他揉了揉干涩的眼睛,有些不敢确信地指着前方:“你们看……那是不是……绿色的影子?”
我们顺着他指的方向,极目远眺。在天地相接、因热浪而扭曲的视界尽头,似乎真的出现了一抹极其淡薄、却真实存在的绿色!不是海市蜃楼那种虚幻的光影,而是……植物的颜色!
是沙漠边缘的绿洲!我们快要走出这片死亡之海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有逃出生天的庆幸,有目标达成的微茫希望,但更多的,是那无法填补的巨大空洞和刻骨的悲伤。我们出来了,但有的人,永远留在了身后那片金色的坟墓里。
我们没有欢呼,没有加速。只是默默地、更加坚定地,朝着那片代表生机的绿色,迈动了如同灌铅的双腿。
归途的终点就在眼前,但我们都明白,有些东西,永远也带不回来了。巴丹吉林,这片沙海沉舟冢,用它残酷的方式,在我们每个人的生命里,都刻下了一道无法磨灭的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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