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抹远方的绿色,如同绝望深渊尽头微弱的萤火,支撑着我们榨干最后一丝气力,向着生的希望跋涉。脚步沉重得如同拖着铁镣,每一次抬起都耗费着巨大的意志。干渴让喉咙肿胀,呼吸带着血腥气,视线也开始模糊晃动。
罗青衣几乎是将自己绑在了驼背上,才能勉强跟上。她一手紧握着缰绳,另一只手还下意识地虚按在昏迷的云梦谣身上,仿佛这样就能将自己的生命力渡过去。玄尘子依旧无知无觉,随着骆驼的步伐微微晃动。
金万贯和公输铭相互搀扶,走在最前,他们的嘴唇干裂起皮,眼神却死死盯着那片越来越清晰的绿色轮廓。我断后,每走几步,就忍不住回头望去,身后只有无尽的金色沙丘,连绵起伏,吞噬了一切来路的痕迹,也吞噬了萧断岳。
随着靠近,那片绿色逐渐显露出真容——那并非繁茂的森林,而是一片沿着干涸河床顽强生长的、稀疏的胡杨林和低矮的沙棘丛。虽然谈不上生机勃勃,但在这死亡之海的边缘,已是足以救命的奇迹。
空气中开始能嗅到一丝极其微弱的、属于植物的清新水汽,这对我们干涸的肺叶来说是最大的慰藉。骆驼们也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发出渴望的低鸣,步伐不自觉地加快了几分。
“有水声!”走在最前的金万贯突然嘶哑地喊道,他的耳朵最灵。
我们精神一振,侧耳倾听。果然,在风掠过梭梭林的呜咽声中,夹杂着一缕极其细微、却真实存在的潺潺流水声!
求生的本能驱使着我们爆发出最后的力量,踉跄着冲向前方。穿过一片枯死的胡杨林,眼前豁然开朗——一条不过两三米宽的小溪,正沿着古老的河床缓缓流淌!溪水清澈,在阳光下泛着粼粼波光!
是活水!真正的、流动的活水!
我们扑到溪边,甚至来不及确认水质,就将头埋入清凉的溪水中,贪婪地、大口地吞咽起来。冰凉的液体滑过灼痛的喉咙,滋润着干涸的身体,仿佛久旱的田地迎来了甘霖。骆驼们也迫不及待地将长长的脖子伸入水中,畅饮起来。
罗青衣保持着最后的理智,她强忍着喝水的欲望,先迅速检查了水质,确认无毒后,才小心地取水,一点点喂给昏迷的云梦谣和玄尘子。
足足过了十几分钟,我们才从那种濒死获救的狂喜中稍稍平复。腹中灌满了清水,带来一种沉甸甸的饱胀感,也冲淡了些许身体的疲惫,但心灵的创伤,却非清水能够洗涤。
我们瘫坐在溪边的草地上(虽然草色枯黄),看着彼此狼狈不堪、形销骨立的样子,没有人说话。劫后余生的庆幸,与失去同伴的巨大悲痛,复杂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默。
这里已经是巴丹吉林沙漠的边缘。远处,可以看到低矮的丘陵和更远处隐约的人烟痕迹。我们安全了,至少暂时安全了。
罗青衣开始有条不紊地处理伤员。她利用溪水重新为云梦谣和玄尘子清洗伤口、更换敷药。清水的补充让她能调配出更有效的药液。她又检查了我和金万贯、公输铭的状况,处理了我们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和晒伤。
公输铭默默地将那几卷珍贵的金色经文取出,小心地摊开在阴凉处晾晒,防止因之前的汗水和潮气而损坏。金万贯则开始清点我们剩余的物资,盘算着接下来的路程。
我走到溪流上游,捧起冰凉的溪水洗了把脸,试图让自己更清醒一些。水中倒映出我憔悴、布满胡茬和伤痕的脸,眼神深处是挥之不去的疲惫与哀恸。
萧断岳不在了。那个总是冲在最前面,用宽阔后背为所有人挡住危险的汉子,永远留在了那片黄沙之下。我们带回了经文,暂时稳固了封印,但付出的代价,太过惨重。
接下来该怎么办?玄尘子和云梦谣需要长时间静养。这些经文需要深入研究,那缺失的关键之物更需要追查。还有塔什库尔干未解的谜团,陆知简的现状,林闻枢他们的下落……
千头万绪,如同乱麻般缠绕在心头。
我们在绿洲边缘休整了大半天,直到日落时分。补充了水分,处理了伤势,吃了点沿途采摘的、确认无毒的沙棘果,体力总算恢复了一些。
“不能再耽搁了,”罗青衣看着天色,“必须尽快找到有人烟的地方,梦谣和道长需要更好的环境和药物治疗。”
我们重新骑上骆驼,沿着溪流的方向,向着沙漠之外,那代表着“正常”世界的光亮处,缓缓行去。
身后,巴丹吉林沙漠如同一个巨大的、金色的墓碑,在夕阳的余晖中沉默矗立。我们离开了它的范围,却将生命中最沉重的一部分,永远地留在了那里。
绿洲只是喘息之机,前路依旧漫长。而失去同伴的痛,将成为我们未来道路上,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也是驱动我们继续前行的、最沉重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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