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功宴最终在一片喧闹和奉承中散场。
顾承宇送走最后几位宾客，脸上的公式化笑容瞬间敛去，只剩下深深的疲惫和一丝难以驱散的烦躁。
酒精并未带来预期的愉悦，反而让那种空落落的感觉愈发明显。
他拒绝了助理送他回家的提议，独自一人坐进车里。
“回公司。”他揉了揉眉心，对司机吩咐道。
车子驶向顾氏大厦，窗外流光溢彩的夜景飞速倒退。
他却毫无欣赏的心情，脑海里反复回放着今晚的片段——那些虚伪的恭维，秦雨柔刻意的亲近，以及……走廊里那短暂却无比清晰的交锋。
她清冷的眼神，公式化的恭喜，沾唇即止的酒液，以及毫不留恋转身离开的背影。
每一个细节，都像慢镜头一样，在他脑中重复播放。
越回味，那种失控和挫败的感觉就越发强烈。
他，顾承宇，A城商界炙手可热的新贵，无数人巴结奉承的对象，竟然在一个女人面前，接连尝到了这种陌生的滋味。
而且，还是那个曾经满心满眼都是他、柔弱依赖他的林薇！
这一切，到底是从哪里开始脱轨的？
是从那场慈善晚宴，她惊艳登场，云淡风轻地拍下他志在必得的藏品开始？
还是更早，从她剪断长发，以冷厉姿态出现在林氏董事会开始？
他发现自己竟然有些记不清，那个记忆中需要他呵护的女孩具体的模样了。
她的影像，迅速被现在这个冷静、锋利、甚至对他带着明显敌意的林氏女总裁所覆盖。
鲜明，锐利，带着巨大的冲击力，强势地占据了他的视野和思绪。
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在那么短的时间里，承受家族巨变，扛起千斤重担，不仅没有被打倒，反而以一种近乎野蛮的速度成长起来，敢于正面与他抗衡。
她的方案，大胆，创新，充满人文关怀，甚至打动了不少评审。
她的手段，雷霆万钧，裁员、改革、寻找新合作，毫不手软。
她的姿态，永远那么骄傲，哪怕输了，也能挺直脊背，平静离场，不露一丝怯懦。
今晚，哪怕只是短暂地出现在他的庆功宴角落，也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气场。
她就像一个巨大的谜团，矛盾而复杂，不断推翻他固有的认知，吸引着他去探究，去挖掘。
好奇。
一种强烈到难以抑制的好奇心，混合着不甘、挫败，以及一丝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欣赏，在他胸腔里疯狂滋长。
他迫切地想要知道，在那副冰冷坚硬的外壳之下，到底隐藏着一个怎样的灵魂？
她还会为什么而动容？为什么而脆弱？为什么而微笑？
那个会对沈言之露出温柔笑意，会对周奕阳偶尔流露一丝无奈的林薇，为何独独对他，只剩下全然的冷漠和防备？
这种区别对待，像一根细刺，扎在他心头，让他极为不适。
他甚至开始荒谬地回想，刚才递酒时，她的指尖有没有一丝颤抖？她的眼神，有没有一瞬间的闪烁？
没有。
答案令人沮丧。
她平静无波，完美地控制着一切情绪。
“嘎吱——”
车子停在了顾氏大厦楼下。
顾承宇从沉思中回过神，看着顶层自己办公室那依然亮着的灯光，忽然觉得索然无味。
胜利的喜悦早已荡然无存，巨大的成功背后，竟然是无边的空寂。
他挥了挥手，对司机道：“不上去了，回家。”
车子重新启动，驶向位于半山的别墅。
那栋豪宅，奢华，空旷，却冷清得没有一丝烟火气。
一如他此刻的心情。
他拿出手机，下意识地点开了那个几乎没有对话的聊天界面。
头像是一片简单的星空，备注只有一个冷冰冰的“林”字。
他的手指在输入框上方停留了很久。
想说点什么。
质问？关心？抑或是单纯的……想听到她的回应？
最终，他却什么也没输入，烦躁地锁上了屏幕。
他以什么身份去问？
竞争对手？前暧昧对象？还是……一个她显然并不待见的故人？
哪种身份，似乎都无法开启一场她愿意接下去的对话。
这种无处着力的感觉，糟糕透顶。
他从未在任何商业谈判中，感到如此被动和失控。
车子驶入别墅车库。
顾承宇却没有立刻下车。
他靠在椅背上，任由黑暗将自己吞噬。
黑暗中，那个女人的脸却愈发清晰。
她冷静陈述方案时的自信光芒，她拒绝合作时的果断决绝，她转身离开时的骄傲背影……
最后，定格在今晚她接过酒杯时，那双清冷得仿佛不染尘埃的眼眸。
顾承宇缓缓握紧了拳，又慢慢松开。
眼底，那抹探究和征服欲，如同被点燃的野火，越烧越旺，再也无法熄灭。
林薇。
你成功地引起了我的全部注意。
不只是作为一个对手，更是作为一个女人。
一个让我看不懂，摸不透，却无比想要拥有的女人。
商场的游戏规则，我或许熟稔。
但关于你的游戏，似乎才刚刚开始。
而这一次，我绝不会再掉以轻心。
他推开车门，走进冰冷的豪宅。
心中却已燃起熊熊的火焰。
他知道，他和林薇的故事，绝不会就此结束。
相反，这只是一个开始。
一个让他无比期待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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