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承宇放下手机，屏幕还停留在与林薇的聊天界面。那个简短的“再看”，让他一整天都处于一种奇异的悬浮感中。
他取消了晚上原定的跨国视频会议，惹得陈铭在日程表上做备注时，手指都带着几分迟疑。顾承宇没解释，只是将自己关在办公室里，对着电脑屏幕，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第一次约会。
这五个字在他脑海里盘旋，带来的压力不亚于一场百亿级别的并购谈判。他甚至找来了几本被陈铭小心翼翼放在角落的恋爱心理学书籍，翻得书页哗哗响，眉头却越皱越紧。
书上说，要投其所好，要创造浪漫回忆，要展现诚意和用心。
顾承宇的指尖在昂贵的实木桌面上敲了敲。林薇的“好”是什么？她似乎对物质的东西兴趣缺缺，那些寻常的鲜花珠宝、烛光晚餐，只怕会换来她一句冰冷的“俗套”和洞察一切的了然目光。
他回想起她偶尔流露出的，对那些简单、平凡事物的细微向往。在联合作战室加班那晚，她对着窗外寻常人家的灯火，曾有过一瞬的失神。
也许，他需要的不是“最好”，而是“最合适”。
他按下内线电话：“陈铭，找一家……普通的电影院。不用包场。”他特意强调。
电话那头的陈铭显然愣住了，半晌才确认：“顾总，您是说……普通的，不对，是不包场的电影院？”
“嗯。”顾承宇顿了顿，补充道，“选一部评价不错的文艺片。还有，附近有没有……环境好一点的粥铺或者家常菜馆？”
他记得她的胃，也记得她似乎对那家“记”粥铺的早餐没有明确拒绝。
陈铭的效率极高，半小时后便将几家选项发到了顾承宇邮箱，附带了详细的影评和餐馆特色。顾承宇仔细浏览后，选定了其中一家位于老城区的艺术影院，和一家口碑很好的私房菜馆。
他将时间和地点发给了林薇，依旧附上一句：【如果你有更想去的地方，或者想换一部电影，随时告诉我。】
发送成功后，他盯着手机，感觉自己像个等待宣判的囚徒。
几分钟后，回复来了。
【嗯。】
依旧只有一个字，却让顾承宇紧绷的嘴角瞬间松弛下来，甚至泄露出一点微不可查的笑意。
他立刻起身，走进办公室附带的休息室。衣帽间里挂满了各式昂贵的手工西装，他却第一次为穿什么而犯了难。最终，他选了一件质地柔软的深灰色羊绒衫，外搭一件黑色休闲款西装外套，褪去了几分商场的凌厉，多了些许温和。
他看着镜中的自己，竟然有些陌生，还有一丝……莫名的紧张。
下午六点，顾承宇的车准时停在林氏大厦楼下。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坐在车里等，而是下了车，倚在车门边。
夕阳的余晖给冰冷的钢铁森林镀上了一层暖金色。他看着大厦出口，心脏跳动的节奏，比他第一次主持董事会时还要快。
终于，那道熟悉的身影出现了。
林薇没有穿平日里一丝不苟的套装，而是换了一件浅米色的羊绒大衣，腰带松松系着，勾勒出纤细的腰线。长发微卷，披散在肩头，脸上带着一丝工作后的倦意，却更添了几分慵懒的风情。
她走过来，步伐从容，看到他等在那里，眼神里没有任何意外，只是淡淡地点了下头。
“等很久？”她问，语气平常得像是在问一个普通同事。
“没有，刚到。”顾承宇为她拉开车门，手护在门框上方。动作有些生疏，却做得极其认真。
车内空间弥漫着一种淡淡的、属于她的冷冽香气。顾承宇坐在她身边，竟一时不知该说什么。谈论工作显然不合时宜，谈论天气又太过无聊。
他第一次发现，剥离了商业对手的身份，他和她之间，存在着大片需要重新探索的空白。
“那家私房菜馆主打养生菜品，我记得你胃不好。”他最终选择了一个安全的话题，声音在封闭的车厢里显得格外低沉。
林薇转过头，看了他一眼，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似乎也注意到了他今天的不同。“费心了。”
她的反应依旧平淡，但顾承宇却捕捉到她眼神里一闪而过的细微波动。不是反感，也不是惊喜，更像是一种……静观其变的审视。
车子平稳地驶向老城区。窗外，繁华的商业区逐渐被充满生活气息的街景取代。放学归家的学生，提着菜篮子的老人，嬉笑打闹的情侣……这些平日里被顾承宇忽略的烟火景象，此刻却因为身边人的存在，变得鲜活起来。
他偷偷用余光打量林薇。
她正看着窗外，侧脸在流动的光影中显得静谧柔和。他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是否也和他一样，对这场超出既定轨迹的“约会”，感到一丝不确定和新奇。
这是一种完全陌生的体验。他不再是掌控一切的猎食者，而是小心翼翼踏入对方领地的探索者。
而这片领地的主人，正安静地坐在他身边，决定着今晚所有故事的走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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