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在小自习室的硬塑椅子上睁开眼，窗外天色已经蒙蒙亮。
一夜的休整并未完全驱散精神上的疲惫，但至少让过度消耗的心神缓和了些许。
他揉了揉依旧有些发胀的太阳穴，心里那点因为击退“幻狐”而升起的微小得意，早已被一种更深沉的不安取代——那是“知”字符文在隐约提醒他，更大的麻烦正在酝酿。
“不争”符文依旧在体内缓缓运转，让他像角落里的一盆普通绿植，毫不引人注目。
他收拾好东西，低着头走出自习室，习惯性地汇入清晨早起奔波的人流，仿佛自己真是他们当中最普通的一个。
空气微凉，带着城市苏醒时特有的浑浊气息。
为了省钱，陈默习惯性地走向常去的那个廉价早餐摊，打算买个最便宜的馒头垫垫肚子。
摊主吴叔正忙得热火朝天，看到陈默，习惯性地咧开嘴笑了笑，手下麻利地给他多夹了点儿咸菜：“小陈，今天挺早啊。”
“嗯，吴叔早。”
陈默接过馒头，低声道谢。
那温热柔软的触感暂时驱散了一点盘桓在他心头的阴冷。
这市井间的细微温暖，让他觉得自己还“活着”，还“在人世间”。
他靠在路边锈迹斑斑的栏杆上，小口啃着馒头，目光无意识地扫过街对面便利店门口挂着的廉价电视机。
早间新闻正在播放本地讯息，女主播的声音公式化地平稳：
“……近日连续降雨，请市民注意出行安全。下面是一则简讯：昨日傍晚，西区老旧居民小区‘安平巷’发生小范围地面沉降，暂无人员伤亡报告，相关部门已介入调查，初步怀疑与地下管道年久失修及近期雨水冲刷有关……”
画面切换，闪过几个混乱的镜头：
湿漉漉的凹陷地面、围观的居民、穿着制服的救援人员模糊的身影。
镜头一角，一个被泥水半掩的蓝色施工挡板上，隐约能看到“星耀建筑”的logo一闪而过。
陈默咀嚼的动作顿住了。
几乎是同时，他体内一直缓慢运转的“水”字符文，像是被一颗无形的石子投入，轻轻波动了一下。
那不是危险的预警，更像是一种……共鸣？
一种极其微弱、却带着某种不祥“杂质”的流动感，通过周围无处不在的“水汽”——空气中弥漫的晨露、地面未干的积水、甚至人体内的水分——极其模糊地传递过来。
紧接着，“知”字符文自行微亮，将刚才新闻画面里那个“星耀建筑”的logo、主持人“管道年久失修”的官方说辞、以及此刻“水”字符文反馈来的那丝若有若无的“污浊感”迅速关联、分析。
‘不对……’
陈默的眉头无意识地皱起。
那感觉非常微妙，就像是闻到空气中除了早餐的油烟味，还混进了一丝极其淡薄却令人作呕的化学药品气味。
他猛地集中精神，试图捕捉那丝通过“水”传来的异常波动。
这很吃力，就像要在嘈杂的菜市场里分辨出远处一个人的低声耳语。
他将最后一口馒头塞进嘴里，也顾不得省电，精神力缓缓灌注到“水”字符文中。
感知的范围悄然扩大，不再局限于体表的空气湿度，而是试图向下渗透，去触碰地面之下、城市血管般纵横交错的排水管网中流淌的液体。
模糊，混沌，充满了各种杂质和沉淀。
但在这片混沌中，“知”字符文精准地捕捉到了几缕极不协调的“脉络”——它们并非自然雨水的那种“清澈”感，反而带着一种人为的、尖锐的“腐蚀性”和“凝滞感”，正缓慢地在地下水中扩散，如同滴入清水中的墨点，虽然尚未完全晕开，但那污染的本质已被“知”字符文洞察。
它们渗透的方向……正是新闻里提到的，那个发生地陷的“安平巷”小区所在的方向！
而且那片区域的地下水文结构，在“水”的感知反馈中，显得异常脆弱和不稳定，像被虫蛀空的木头。
陈默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立刻掏出那个廉价的智能手机，手指有些发颤地搜索着近期关于星耀集团的本地新闻。
一条不起眼的、几天前的行业动态弹了出来：【星耀集团旗下化工子公司宣布进行为期两周的例行设备检修，部分生产线暂停……】
例行检修？
“水”字符文反馈来的那丝尖锐的“腐蚀性”波动。
地陷。
老旧小区。
星耀建筑的logo。
所有这些碎片化的信息，被“知”字符文瞬间串联、推演，形成了一个令人脊背发凉的可怕猜想！
根本不是什么管道年久失修！
很可能是星耀那边违规排放或者储存了什么危险的化学废料，渗透、腐蚀了地基，再加上近期雨水一泡，才导致了地陷！
而且看这情况，泄漏可能根本没有停止，甚至还在继续！
安平巷那边地势低洼，人口密集……
一旦那些东西大量泄漏出来，或者引发更大的坍塌……
陈默猛地站直了身体，手里的塑料袋被他无意识攥紧，发出刺耳的响声。
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他的脊椎爬升，瞬间冲散了清晨最后一点困倦。
那不是面对“针”或者“蛮牛”时那种直接的、针对他个人的杀意，而是一种更庞大、更冷漠、视无数生命如草芥的……灾难性的预感！
这次，不是冲他来的。
但会害死很多人！
他脸色发白，抬头望向西区的大致方向，仿佛能穿透无数高楼，看到那个在灾难边缘毫不知情、即将醒来开始一天忙碌生活的老旧社区。
手里的馒头早已冰冷沉硬，如同他此刻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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