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深处的光线晦暗不明，空气中混杂着老旧小区特有的潮湿气味和远处飘来的饭菜香味。
陈默屏住呼吸，将“不争”符文的效果维持在当前的极限，整个人仿佛融入了墙角的阴影里，气息收敛得几乎与周遭环境无异。
他小心翼翼地探出半个头，目光锁定在巷子深处的几人身上。
李强站在中间，往日里靠着表哥王主管的关系在骑手群里接大单、吹牛皮的得意劲儿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落魄又强撑凶狠的拧巴感。
他身上的外卖服似乎也好几天没认真洗过，沾着星星点点的油污，头发油腻地贴在额头上，眼神里混杂着不甘、怨毒和一丝鱼死网破的狠劲。
围着他的那几个人，一看就不是善茬。
为首的那个被称作“龙哥”，叼着烟，眯缝着眼，一副居高临下打量货物的模样。
他旁边站着的两个，一个双手插兜不停地抖着腿，一个双臂抱胸露出青黑色的模糊纹身，浑身都带着社会混子那种特有的、毫不掩饰的戾气。
“……龙哥，您可得帮帮我！”李强的声音带着一种刻意压低的急切和谄媚，“要不是那个该死的陈默在背后捣鬼，害得我表哥倒台，我在腾龙科技那条线上的稳定大单子又怎么会说没就没了？那可都是钱啊！足够我潇洒好一阵子的！”
陈默听得眉头微皱。
这李强的脑回路果然清奇，自挑战赛后一直对自己敌视，现在又完全忽视了他表哥违法乱纪的事实，把一切过错都简单粗暴地归结到了自己这个莫须有背锅的人身上。
这种扭曲的逻辑里，充满了欺软怕硬的无能和怨天尤人。
“陈默？”龙哥吐出一个烟圈，漫不经心地弹了弹烟灰，“就是那个送外卖的？把你财路断了？”他的语气里带着明显的怀疑和嘲讽，似乎觉得为了一个外卖员兴师动众很可笑。
“就是他！肯定是他！不然怎么会那么巧！”李强急切地肯定道，仿佛这样就能让自己的说辞更可信些，“龙哥，您路子广，能不能……能不能找人教训他一顿？让他也尝尝倒霉的滋味！出气也好，把钱赔给我也行！费用……费用我以后一定想办法凑给您！”
龙哥嗤笑一声，上下打量着李强，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笑话：“教训他？就你？你现在拿什么出钱？空口白牙就想让兄弟们替你卖命？”
李强被噎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嘴唇嗫嚅着说不出话，那股虚张声势的狠劲瞬间泄了大半。
另一个混混不耐烦地插嘴道：“龙哥，跟这穷酸废物啰嗦什么，一看就榨不出二两油，别耽误工夫了。”
龙哥却摆了摆手，似乎改变了主意。
他往前凑了凑，压低声音对李强说：“钱嘛，一时没有也不是不行。不过，哥几个手头正好有点‘小忙’需要人搭把手，就看你够不够机灵，听不听话了……”
李强眼睛猛地一亮，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表忠心：“听话！我一定听话！龙哥您尽管吩咐！只要能让那陈默不好过，让我出了这口恶气，让我干什么都行！”
他的话语里充满了对陈默的刻骨怨恨，以及一种急于抓住点什么来证明自己还有用、还能翻盘的迫切。
通过“水”字符文的感知，陈默能清晰地捕捉到那股浓烈而扭曲的恶意，纯粹而愚蠢，极易被利用。
陈默在一旁冷眼旁观。
李强这副被人当枪使了还感恩戴德的蠢样，着实可悲又可笑。
他就像一条急于咬人的落水狗，却不知道自己在猎人眼里，或许连猎犬都算不上，顶多是一块散发着臭味、用来吸引真正目标的廉价诱饵。
他犹豫了一下，是否要做点什么。
直接出面阻止？毫无意义，李强只会更加怨恨他，而且会立刻暴露自己。
提醒李强？那更是对牛弹琴，说不定还会被反咬一口。
最终，陈默决定按兵不动。
至少从目前来看，李强和这几个底层混混的威胁级别并不高，主要还是李强个人无能的狂怒。他有道文在身，有信心能应对这种层面的麻烦。
然而，就在他做出这个决定的同时，识海中一直安静运转的字符文，忽然极其轻微地闪烁了一下。并非预警危险，而是如同一个冷静的旁观者，瞬间勾勒出眼前景象背后那条不祥的因果链------李强的愚蠢怨恨、龙哥看似突兀的接触、以及某种更深层次的试探目的。
一股潜藏的、冰冷的暗流，似乎正借着李强这股愚蠢的怨恨悄然涌动。
这时，那边的谈话似乎告一段落。
龙哥拍了拍李强的肩膀，又低声交代了几句，李强则像接到了圣旨一样连连点头，脸上交织着忐忑、狠厉和一丝虚幻的希望。
说完，龙哥带着两个手下不再理会李强，转身朝着巷子另一头走去。
李强一个人留在原地，用力握了握拳头，脸上露出一种扭曲的、仿佛大仇即将得报的快意，似乎已经看到了陈默倒霉求饶的样子。
陈默收回目光，准备悄悄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这单外卖快要超时了。
就在他转动电瓶车把手，准备无声退走时，眼角的余光瞥见那个已经快走到巷口的龙哥，一边走一边从兜里掏出了手机。
电话似乎瞬间就被接通了。
龙哥脸上那副混混头子的嚣张和不耐烦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谄媚的恭敬。
他微微弯着腰，对着手机点头哈腰，即使隔着十几米的距离，陈默也能感受到他语气里的小心翼翼和讨好。
……哎，放心，大哥，都按您的意思见面了……是，是，怨气够重，对目标恨意十足，脑子也不灵光，很好煽动……
龙哥一边说，一边下意识地回头瞥了一眼还站在巷子里做着复仇美梦的李强，嘴角勾起一丝毫不掩饰的嘲讽和冷酷。
……放心，大哥，这棋子虽然废，但怨气足，正好用来敲敲门……看看会不会惊动什么……
声音随着他们脚步的远去而逐渐模糊不清，但那几句关键的话，却像淬了冰的针，清晰地刺入了陈默的耳中，让他后背瞬间窜起一股凉气。
棋子？敲门？试探反应？
陈默的心猛地一沉，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椎爬升。
龙哥背后果然有人！而且目的明确！他们找上李强，根本不是为了帮李强报复或者搞钱，而是另有所图，很可能是冲着他来的！
李强这个蠢货，被人当成了一次性的、试探性的工具还浑然不知！
他猛地再次看向巷子里的李强，那个曾经的同事，此刻在他眼里已经变成了一个滚烫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危险种子。
而他自己，仿佛也通过李强这根愚蠢的引线，再次被暗处那双冰冷的眼睛所窥视。
而播下这颗种子、在幕后冷静操纵着这一切的，及其代表的，带着那股隐藏在都市繁华阴影下的冰冷气息，仿佛已经无声无息地缠绕而来。
这一次，更加直接，更加险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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