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昌二十六年,春。
帝国的春意,伴随着海陆两端的捷报与新生,愈发显得生机勃勃。然而,当大明的龙旗在已知世界的东方高高飘扬时,来自遥远西方、代表着另一个扩张中文明的使者,也终于循着香料与黄金的传说,踏上了这片他们既向往又畏惧的土地。
天津卫大沽口,初春的海风依旧带着凛冽的寒意,但码头上却是一片前所未有的繁忙与戒备森严。三艘造型迥异于中式帆船、悬挂着红底金狮旗帜(葡萄牙)和卡斯蒂利亚城堡旗帜(西班牙)的远洋巨舰,在数艘大明水师战船的“护送”下,缓缓驶入港口。
这两支使团几乎是前后脚抵达大明沿海,在经历了与大明水师的初步接触(带着警惕与试探)后,被勒令于此停泊,等候皇帝陛下的召见。他们的到来,如同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异石,在帝国高层引起了不小的震动。
葡萄牙使团以经验丰富的远东事务官皮莱资为首,他们更熟悉东方情势,携带着精美的自鸣钟、镶嵌宝石的十字架、欧陆最新的世界地图(尽管在大明看来漏洞百出)以及大量胡椒、象牙等传统商品,姿态相对低调务实,旨在修复因印度洋冲突而紧张的关系,并寻求更稳定的贸易特权。
而西班牙使团则以其驻菲律宾总督的代表萨尔塞多为首,气势更为张扬。他们带来了记载着发现“新大陆”(他们称之为“印度”)丰功伟绩的华丽书籍、美洲特有的金银器皿、羽毛饰品以及几名肤色古铜、衣着奇特的印第安人仆从。其目的不仅是通商,更隐含着对大明势力出现在“属于西班牙”的太平洋沿岸的强烈不满与试探,试图摸清这个东方巨龙的虚实与底线。
码头上,鸿胪寺的官员们面色严肃,按照极高的外交礼仪规格,却又带着天朝上国特有的矜持与审视,接待了这些“远夷”。双方的语言不通,全靠几名常驻澳门的葡萄牙通译和明廷紧急找来的阿拉伯商人居中转译,气氛微妙而紧张。所有使团成员被严格限制在指定的馆驿内,不得随意出入,等待着紫禁城那扇大门的开启。
就在西夷使团抵达的同时,朱由检在北疆策划了一场规模宏大的“春季演武”。其目的,一是进一步锤炼新编各镇的实战能力,二来,也未尝没有借此向可能存在的各方窥探者(包括即将觐见的西夷)展示肌肉的意味。
演武场设在开阔的草原上,受邀观礼的除了朝廷重臣、九边将领,还有几位恰好在此“友好访问”的蒙古归附部落首领。当新编第一镇的官兵以严整而疏散的队形进入场地,尤其是当那数十门黝黑的“金鳞炮”被骡马拖拽而出,在预设阵地上迅速展开时,观礼台上响起了一片压抑的惊呼。
演武过程如同北疆战事的复刻与升华。火炮的远程精准覆盖,燧发枪兵的迅捷轮射,骑兵的侧翼迂回与致命一击,各兵种配合默契,将火力、机动与冲击力结合得淋漓尽致。尤其是“金鳞炮”在模拟攻坚中,对远处仿造罗刹堡垒的土木工事进行的毁灭性打击,那摧枯拉朽的威力,让观礼的蒙古首领们面色发白,手心沁汗。
“天朝兵威,竟至于斯!”一位部落首领低声对同伴感叹,之前心中或许尚存的一丝摇摆,此刻彻底烟消云散,“自此以后,漠北草原,唯有永奉大明正朔!”
朱由检坐在主位上,面色平静,心中却豪情激荡。这场演武,不仅是对新军改制成果的检阅,更是一次成功的战略威慑。它向所有潜在的对手宣告:大明的陆权,已然进化到一个全新的、令人望而生畏的高度。
遥远的金山堡,在相对和平的几个月里,规模进一步扩大。更多的移民抵达,垦殖区沿着河流向内陆延伸了十数里。随着接触的深入,明人与当地土着的关系也变得复杂起来。
大多数沿岸部落维持着友好的贸易往来,用毛皮、草药、食物换取铁器、盐和漂亮的玻璃器皿。明人的医术和相对公允的交易态度,赢得了一些部落的信任。甚至有几个土着青年开始学习简单的汉话,帮助明人勘探队担任向导。
然而,冲突也并非没有。一支深入内陆寻找更好矿脉线索的勘探小队,与一个生活在山谷中、性情彪悍且从未接触过外界的内陆部落发生了误会。对方视他们为入侵者,利用对地形的熟悉发动了袭击。小队虽有火器,但在密林中难以发挥,且人数劣势,最终伤亡数人,狼狈撤回。
此事给金山堡敲响了警钟。指挥官意识到,这片土地的主人并非只有西班牙人,这些看似“原始”的土着,同样拥有不容小觑的力量和自身的生存规则。单纯的武力征服并非上策。他加强了与友好部落的联系,并通过他们尝试与那个内陆部落进行接触,送去礼物表示歉意(尽管错不在己),试图化解仇怨,探索一种基于相互尊重(哪怕是不对等的)的共存之道。海外殖民的艰难与复杂,远超单纯的军事占领。
(四) 九州文织 破冰之后
九州,那三名通过童生试的日裔学子,在经过一段时间的学习后,迎来了府试。这一次,只有小野寺藏一人,凭借其过人的毅力与才智,再次脱颖而出,成功考取生员(秀才)功名!
消息传回其家乡,引起了更大的轰动。小野寺家族虽承受着部分守旧势力的压力,但更多的是获得了许多渴望改变命运的平民家庭的羡慕与敬佩。朱寿镳亲自接见了小野寺藏,给予褒奖,并明确表示,只要其一心向学,恪守大明律法,未来前程不可限量。
此举产生了强烈的示范效应。九州各地的官立蒙学中,日裔学子的数量明显增加,学习汉文的热情空前高涨。虽然文化隔阂与历史伤痕依然深刻,但一条以文化认同和科举功名为纽带,打破族群壁垒的狭窄通道,确实正在被一点点凿开。与此同时,朱寿镳授意编撰的《九州风土志》也开始动工,旨在系统记录本地的历史、民俗、物产,这既是为了更好的治理,也隐含了了解和尊重本地文化的意图。
紫禁城,文华殿。朱常洛召集重臣,专门商议如何应对葡萄牙与西班牙使团。朝堂之上,意见纷纭。有主张严词斥责其海上挑衅行为,展现天朝威严者;有认为当羁縻笼络,利用其矛盾,获取西方技术与情报者;亦有担忧其包藏祸心,主张限制其活动,甚至驱逐出境者。
朱常洛静听良久,最终缓缓开口,定下了基调:
“西夷远来,虽行止不端,然其船坚炮利,纵横四海,亦不可小觑。朕意,当以‘怀远示强,洞悉其奸’为要。”
“其一,依礼接待,准其觐见。朕欲亲闻其言,观其器物,探其虚实。”
“其二,着鸿胪寺、市舶司,与之谈判。可允其于指定口岸(如广州、泉州)有限贸易,然须遵我大明律法,缴纳商税,不得滋事。对其所请传教、筑城等事,一概驳回。”
“其三,着枢密院、锦衣卫,严密监控使团动向,设法从其随员、通译口中,套取欧罗巴各国情势、海图、火器制造等情报。”
“其四,令王承恩、徐光启,选派精干之人,借观摩其器物之名,详加研究其船只结构、火炮形制,取长补短。”
他的目光扫过群臣,带着深远的意味:“与西夷之交,非为示弱,乃为自强。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彼等越万里波涛而来,我大明,岂能固步自封?然交往之中,需时刻谨记,主权在我,利益在我!”
退朝后,朱常洛独自立于殿前,望着南方天空。他知道,与西方世界的正式碰撞已经不可避免。这将不再是边境零星的摩擦,而是两个庞大文明体系、两种世界秩序的对话与较量。帝国的航船,在统御东方之后,终于要直面来自另一个方向的、同样充满野心与力量的滔天巨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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