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水,清冷地泼洒在基地顶层了望台的金属栏杆上,泛着幽寂的微光。
华,独自倚靠着栏杆,远眺着下方基地那如同风中残烛般零星闪烁的灯火。
白日里,训练场内那冰火交织,惊天动地的景象。
依旧在脑海中反复上演,让眉头无法舒展。
心脏,仿佛还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着。
轻微,几乎融于夜风的“窸窣”,自身后传来。
是识之律者。
她如同没有重量般悠悠地飘来,脸上带着一场激烈“热身”后的慵懒惬意,以及一丝对未能尽兴结局的不爽,嘴角微微撇着。
比起前日,那被悲伤和愤怒憋闷。
此刻的她,气息明显顺畅了许多。
华没有回头,目光依旧锁定在远方的黑暗里,声音却带着压抑了一整天的、低沉的波澜:“你今天……太乱来了。”
识之律者挑了挑她那独特的眉毛,像模像样地学着华的样子,虚靠在冰冷的栏杆上(实际上身体与栏杆还隔着微不可察的距离):“嗯?老古董,你说什么乱来?打得不痛快吗?那两个家伙……哼,确实还算有点硬骨头,虽然最后怂了,没意思。”
“同时挑战凯文和千劫?!” 华猛地转过身,眼眸紧盯着识之律者那副浑不在意的脸,声音因后怕和些许怒气而提高了些许,“你知不知道那一刻有多危险?!那根本不是切磋,是游走在毁灭边缘!如果不是他们最后关头……”
“最后?”识之律者不耐烦地打断,猩红的眸子里满是被小瞧的不服气,“要不是他们临阵收手,本小姐肯定能逼出他们更多底牌,打出更漂亮的结果!再说了,我不是好好站在这儿吗?又没输!”
“那根本就不是输赢的问题!” 华的语气带上了罕见的严厉,那是源于极度担忧而滋生的后怕,“那是可能会死的!凯文的寂灭冰寒,千劫的焚世烈焰,哪一个是你现在能毫无代价硬接下来的?你同时将他们两人的杀招逼到那种程度,万一……万一他们的判断出现丝毫偏差,万一力量失控……你让我们……让我怎么办?”
她的话语到最后,严厉中透出了一丝难以掩饰的颤抖,那深藏在眼底的担忧,以及一丝几乎无法被察觉的、名为“恐惧”的情绪,清晰地传递了出来。她害怕,害怕失去这个与她命运交织、性格迥异、惹尽麻烦却又独一无二的“另一个自己”。
识之律者看着华那严肃至极、甚至带着点苍白的脸色,听着她话语里那不容错辨的关切,愣了一下。她有些不自在地扭开头,避开华的视线,语气变得格外别扭和生硬,试图用加倍的嚣张来掩盖内心的波动:
“……哼,大惊小怪。你以为本小姐是谁?伟大的识之律者!区区一个冰块脸一个火药桶而已啦,我自有分寸!那点程度……顶多……顶多就算活动活动筋骨!发泄一下最近心里憋着的那股邪火罢了!”
她努力将白天那场足以载入基地史册的疯狂对决,轻描淡写地定义为“活动筋骨”和“发泄邪火”,仿佛这样就能证明一切尽在掌握,华的担忧纯属多余,是“老古董”式的过度紧张。
“发泄?用直面死亡的风险去发泄吗?” 华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感袭来,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小识,我承认你的力量很强,超乎想象的强!但这绝不代表你可以毫无顾忌地去挑战一切已知的危险底线!这不是你用来证明力量的游戏!”
“本小姐知道这不是游戏!” 识之律者有些烦躁地提高了音量,像是被戳到了某个敏感点,“但我就是这样!想战便战!打得痛快、念头通达才是最重要的!老是像你这样瞻前顾后,怕东怕西,计算得失,那还是我吗?!你们一个个的,都跑来对我说教,烦不烦!”
就在两人之间的气氛再次变得紧绷,如同拉满的弓弦时,一个轻快悦耳的声音,如同甘泉般注入了这片焦灼的空气。
“哎呀呀~看来今晚的月光再温柔,也照不亮某些人心头熊熊燃烧的小火苗呢~?” 爱莉希雅(?) 如同月下悄然绽放的水晶花,笑吟吟地从阳台入口的阴影处走了出来。她手中还托着一个精致的托盘,上面放着三杯冒着袅袅白烟的……热牛奶?
她先将一杯温热的牛奶不由分说地塞到华的手中,又将另一杯试图递给识之律者,果然被对方一脸嫌弃地用手推开。爱莉希雅也不在意,自己捧起最后一杯,小口啜饮着,笑眯眯地看着眼前这对别扭的“姐妹”。
“华呢,是典型的关心则乱~就像守护着自己最珍贵、却也最会闯祸的‘水晶艺术品’,生怕一不小心就被哪块不懂事的‘顽石’磕碰出裂痕~”她对着华温柔地眨眨眼,传递着“我懂你”的信号。然后,她转向双臂抱胸、一脸“我不听”的识之律者,“而小识你呢~则是典型的精力过于旺盛,又找不到合适的宣泄口,只好跑去撞基地里最硬的两块‘试金石’,来证明自己的‘硬度’更胜一筹~顺便呢,也确实是想好好试试你那些新掌握的、漂亮又厉害的‘玩具’(意指她同时驾驭多种兵器的能力)的极限在哪里,我说的对不对呀??”
识之律者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扭过头去,但没有像刚才那样激烈反驳,算是变相默认了爱莉希雅这半是调侃、半是理解的分析。
爱莉希雅满意地喝了一口牛奶,叹了口气,做出一个既无奈又觉得非常好笑的表情:“不过呢~亲爱的小识啊,你选择‘发泄’的方式,也未免太‘震撼人心’了一点吧?简直是把‘本小姐今天很不爽,急需两个沙包’写在了脸上,还是用加粗描边字体写的呢~下次如果想活动筋骨,能不能稍微选择一种……嗯……对大家心脏更友好一点的方式?比如,只是拆一拆训练场的标靶和设备就好?至少,维尔薇计算的维修费用,可比可能产生的天价医疗费、乃至抚恤金要便宜多啦~你说是不是呀??”
她用一种充满调侃和幽默的方式,精准地点出了识之律者行为的疯狂与背后可能引发的严重后果,却又巧妙地将其中蕴含的责备化为了无奈的笑谈,瞬间冲淡了弥漫在两人之间的火药味。
华听着爱莉希雅这插科打诨却又一针见血的话,看着识之律者那副“我知道我有点过分但下次我还敢”的倔强模样,深深吸了一口微凉的夜气,又缓缓地、带着疲惫地吐了出来。她明白,想让这个由自己分离出的、象征着“本我”与“力量”的另一个自己,立刻变得成熟稳重、循规蹈矩,无异于天方夜谭。
“……至少,”华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疲惫,以及一丝不得不做出的妥协,“下次……如果你想进行这种规模的‘热身运动’……提前告诉我一声。” 这样,她至少能提前做好心理建设,或者……更有先见之明地提前联系麦克斯,让他务必在附近“蹲点”,以防不测。
识之律者用眼角余光瞥了她一眼,嘴唇动了动,最终用几乎只有她自己能听到的音量,极其含糊地嘟囔了一句:“……啰嗦。看……看心情吧。”
这近乎蚊蚋的回应,几乎可以算是她在此刻情境下,所能做出的最大限度的、别扭的“让步”了。
爱莉希雅看着这微妙的一幕,脸上的笑容如同盛放的鲜花,越发灿烂动人:“这就对啦~互相理解,互相包容~偶尔也体谅一下为你操心的人嘛~这才是‘一家人’该有的样子呀~!好了好了,晚上喝杯热牛奶,有助于平复过于激动的心情,睡个好觉~至于明天嘛……嗯,谁又能知道,明天又会给我们带来怎样‘惊喜’连连的一天呢~?我可是很期待哦!?”
清冷的月光下,华的无奈与担忧,识之律者的傲娇与细微动摇,爱莉希雅的巧妙调解与温暖守护,共同构成了一幅古怪、矛盾,却又在冲突中渐渐寻找到某种动态平衡的、趋于和谐的画卷。
华的内心独白: 一家人……吗?或许,与这个“另一个我”共同前行的道路,真的要比我最初想象的更加漫长,也更加……充满不可预知的“惊喜”与“惊吓”啊。这份沉重的牵挂,或许就是我必须背负的甜蜜负担吧。
识之律者的内心独白:
哼!老古董就是爱瞎操心…
婆婆妈妈…
打架,不就是图个痛快吗?
……不过,这种被人放在心尖上担心着,念叨着的感觉嘛…
仔细想想,也不全是让人讨厌的感觉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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