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萤犹豫了一会,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白瓷茶杯温热的边缘,仿佛能从那份温度中汲取一丝勇气。
氤氲的热气模糊了她部分表情,却掩不住眼底深处翻涌的复杂情绪。
爱丽丝并未催促,只是安静地等待着。
她深知,一个人的过去,尤其是不愿轻易示人的部分,往往与不愿揭开的伤疤紧密相连。强行追问,只会适得其反。
但……作为星的朋友,一个关心着那位总是横冲直撞的灰发少女的朋友,她想要了解、甚至可以说是需要了解,与星如此亲近、关系似乎非同寻常之人的底细与过往。
这份探究欲,或许有些越过了普通朋友的界限,带着一丝她自己也不愿深究的私心,但那份源于“守护”本能的关切,让她无法对此视而不见。
最终,流萤轻轻呼出一口气,如同卸下了某种重担,眼神变得坚定,仿佛穿透了时空,开始讲述那段被尘封的过往。
“……我出生在一个……早已不存在于星图之上的地方。那里,被称为‘格拉默’。”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抽离般的平静,仿佛在讲述一个与己无关、只存在于历史尘埃中的遥远故事。
“格拉默……”爱丽丝轻声重复着这个陌生的名字,她自然是不清楚这个早已不存在的地方。
但她自己,又何尝不是来自于一个早已湮灭在时光长河中的文明——温德兰。
对于这种失去故土、失去归属,如同无根浮萍般的感觉,她有着远比常人更为深刻和痛彻的理解。
一种微妙的共鸣,在她心中悄然滋生。
“在那里,”流萤继续说道,她的目光更加飘远,似乎在回忆某种曾深刻根植于脑海、如同钢铁般冰冷坚硬的律令,“我属于一个特殊的群体……‘格拉默铁骑’。”
她说出这个名字时,语气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感。
“我们被创造出来,从始至终,只有一个明确的目的:对抗无尽的虫群,直至……终结。为了战而生,也为战而死……这是我们被赋予的全部意义。”
她的声音里听不到怨恨,只有一种近乎麻木的、对既定命运的陈述。
“既是战士……也是被精心打造的‘兵器’吗?”爱丽丝敏锐地捕捉到了那个关键的词汇——“创造”。
这个词用在一个活生生、拥有自我意识和情感的人身上,实在是过于微妙。
这让她不由得想起了温德兰末期那些为了战争而瞒着她所开发的、游走在伦理边缘的技术。
“基因编辑。”流萤缓缓吐出了一个精准而冰冷的词,证实了爱丽丝的猜测。
她微微抬眼,看向爱丽丝,对方的表情并没有多么惊讶,“您……从一开始就看出来了吗?”
爱丽丝轻轻点了点头。
她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正是这样。从最初诞生之时,我们所有人的基因深处,就被刻下了绝对的、不容置疑的铁律——忠实于女皇的号令,视军规高于一切,包括个人的意志与情感。那是我们存在的基石,是维系我们‘存在’的根本。”
“拥有独立思想和情感的‘人’,是不可能长期生存于那种环境中的。”
爱丽丝看着流萤,仿佛看到了另一个时空的缩影。
“压抑本性,扭曲意志……这样的团体,无论最初多么强大,最终都只能迎来内部崩坏或外部毁灭的结局。这是历史的规律。”
“但……你有所不同,对吧?”爱丽丝话锋一转,目光锐利地看向流萤,仿佛要看清她灵魂的本质。
“你现在可以做出自己的‘选择’,也可以正常地、按照自己的意愿去行动、去感受。你挣脱了那道枷锁。”
流萤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迷茫与追忆:“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自我意识,似乎要比其他的铁骑同伴们,要更强烈一些,也更早地开始萌芽。”
“而这份不该存在的‘自我’,也曾让我在无尽的战场上陷入过深深的痛苦与自我怀疑——我们为何而战?这仿佛没有尽头的战斗,这不断堆积的牺牲,难道仅仅只是为了那个只存在于我们被灌输的记忆中、却从未有人亲眼见证过的‘格拉默帝国’的荣光?为了那位同样只存在于概念里、从未谋面的‘女皇’?”
她的声音带上了一丝颤抖:“最后……在一场极其惨烈、决定性的战役中,包括我在内的最后一批格拉默铁骑,与一股庞大的虫群展开了殊死搏斗……”
“战斗旷日持久且惨烈,最终,却只有我一人,侥幸活了下来。”
她省略了那场战斗的具体细节,但那简短的话语背后,是尸山血海与文明最后的绝唱。
“之后……我就在这片浩瀚而陌生的宇宙中独自飘荡,漫无目的,不知归属何方……直到,遇见了星核猎手,遇见了卡芙卡他们。”她的叙述在这里戛然而止。
“这就是……在那之前,我全部的经历了。”
“从被设定的‘兵器’,觉醒为拥有独立意志的‘人’……”
爱丽丝轻声总结,语气中带着一丝复杂的感慨,“听起来,像是一个充满痛苦,却又蕴含着新生希望的故事。”
“但还有一点……”
她顿了顿,目光重新变得清明而专注,问出了那个最关键的问题:
“银狼曾经和我说过,会选择加入星核猎手的人,都有着自己必须追寻的、独一无二的渴求之物。”
她的视线牢牢锁定流萤,“那么,流萤,你所追寻的,穿越了死亡与新生,如今依然在追寻的……又是何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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