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眼前这位金发少女的话语莫名地令人感到信服——星和银狼也都对她抱有深厚的信任,那么,将自己的心声袒露出来,应该也没关系吧?
抱着这样的心态,流萤轻轻吸了一口气,终于开口回答了她的问题。
“存在的意义。”她的回答虽然简练,却透着一股深入骨髓的坚定,“我加入星核猎手,是为了找寻属于‘我’自身存在的意义——以‘流萤’这个属于我自己的身份,而不是……作为‘萨姆’,或者任何其他被赋予的代号。”
爱丽丝敏锐地注意到,流萤在说出这句话时,放在膝盖上的指尖无意识地微微蜷缩了一下。那并非出于面对她时的紧张,更像是一种……源于灵魂深处、对自身存在价值感到不确定的惯性表现。
这个细微的动作,让爱丽丝联想到流萤此前面对那个“炸弹”时,几乎不带犹豫地选择独自承担、果断“赴死”的举动。
再结合眼前这份挥之不去的、关于存在意义的异样感,一个猜测逐渐在她心中清晰成形。
“我明白了。”爱丽丝的语气依旧平和,带着理解,“挣脱过去的枷锁,重新定义自我,并非易事。这份对自我存在价值的执着追寻,是你选择加入星核猎手,行走于这片广阔星海的深层动力。”
她微微前倾身体,目光变得更加专注:“那么,在踏上这条追寻自我之路时,你应该也已经比任何人都更清楚,自己必须面对的最大、最根本的障碍是什么。”
她稍作停顿,仔细观察着流萤的反应,看到对方呼吸微微一窒,才缓缓地、清晰地吐出那个冰冷的词:“比如……‘死亡’。”
爱丽丝的目光直视着这个女孩,仿佛要穿透表象,直视她存在的本质:“虽然此刻我们身处梦境,在这里的也并非你现实中的身躯,但以我的感知……我应该没有感觉错。你的‘存在’本身,正在不断消逝。”
流萤的身体僵硬了一瞬。她抬起眼,看向爱丽丝,眼中先是闪过一丝被看穿的惊讶,随即那惊讶便化为了一种近乎解脱的、无奈的坦然。她轻轻呼出一口气,仿佛终于卸下了一个背负许久的沉重秘密。
“您……果然还是察觉到了。”流萤的声音很轻,带着认命般的平静,“……是的。这是格拉默铁骑与生俱来的‘原罪’,是深植于我基因中的,无法摆脱的诅咒。”
她停顿了一下,仿佛需要凝聚勇气才能说出那个名字:“它名为——‘失熵症’。”
“这是我们格拉默铁骑的创造者,为了绝对掌控我们这些‘兵器’,防止我们会为其他人所用,而设下的最终保险。”流萤的声音平静得像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
“它会使我的身躯,从最微观的层面开始,陷入不可逆转的、缓慢而持续的慢性解离……就像沙漏中的流沙,无法停止。”
“最终,我会像是一副被橡皮缓缓擦去的铅笔画,记忆、情感、存在过的一切痕迹,都将归于一片空白,彻底消散。从‘有’……化为‘无’。”
“但对于原本被设定为‘消耗品’,本就时常于战场上厮杀、随时可能迎来终结的我们来说,这本来也算不上什么额外的负担。”流萤的嘴角扯出一个苦涩的弧度,“毕竟,我们大概率活不到那个时候。”
“但你活下来了。”爱丽丝静静地接话,一针见血地指出了最残酷的现实,“你挣脱了作为兵器的命运,觉醒了对‘生’的渴望,开始了对‘存在意义’的追寻。于是,这个原本不被在意的‘保险’,对现在的你而言,就变成了一个令人绝望的病症。”
流萤默默地点了点头,承认了这个事实。沉默在休息室内蔓延,带着沉重的分量。
过了好一会儿,流萤才再次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希冀与挫败交织的复杂情绪:“其实……我这次来到晖长石号,除了参加谐乐大典,还有一个原因……我听说,那位‘慈玉女士’,会在这里出现。”
她抬起头,看向爱丽丝:“她所开设的‘慈玉典押’,流传着一个说法——只要付得起相应的‘代价’,几乎可以交换到宇宙间的任何事物,包括……解决一些看似无解的难题。”
流萤的眼中闪过一丝曾经有过的微光,但那光芒很快又黯淡下去:“我……确实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想看看能否在那里,为我这具正在走向消亡的身躯,寻找到一线生机,哪怕只是延缓它的方法。”
她的手指紧紧攥住了衣角,指节有些发白:“但是……那位慈玉女士,确实提出了一个可能的‘解决方案’。”流萤的声音低沉下去,“可她所要求的‘代价’……我无法接受。”
爱丽丝没有追问具体是什么代价,但从流萤的眼神中,她已经能猜到几分——那必定是触及了比个人生命更重要的底线。
“不过……在这里,我又一次与她再见了。”流萤的语气忽然轻柔下来,淡淡一笑,“这短暂的相处时间,让我很开心。这次……并不算是一无所获。”她口中的“她”,自然就是星了。
爱丽丝轻轻叹了口气。这种感觉她当然理解——与重要之人重逢的喜悦,足以照亮前路的阴霾。但看到这两个人凑得那么近,不知为何,心里总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感。
“请允许我再问最后一个问题吧。”爱丽丝整理了一下思绪,轻声说道。
“对于你来说,星扮演着什么样的身份呢?”
流萤愣住了,那双清澈的眼眸微微睁大,显然完全没有预料到爱丽丝会突然提出这样一个……看似与先前严肃话题毫不相干的问题。
她下意识地垂下视线,指尖轻轻交握,但这个问题在她心中,其实早已有了清晰而确定的答案——
“是……是只要和她同行,就会感到莫名安心,让人无比信赖的……重要的伙伴。”
流萤的声音很轻,却相当真诚。她没有使用任何华丽的辞藻,只是朴素地陈述着内心最真实的感受。
这个答案……
爱丽丝的嘴角微微上扬了一个极小的弧度,一直略显紧绷的肩线似乎也微不可觉地松弛了一分。
她端起茶杯,借着氤氲的热气掩饰了一下瞬间缓和的神色。
还算不错。她在心里默念。
“很好。”爱丽丝放下茶杯,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将话题重新拉回正轨,蓝色的眼眸中闪烁着一种近乎笃定的光芒,“那么,作为这次占用你时间的回报,也作为对你这份‘追寻’的些许助力……”
她稍稍停顿,仿佛在斟酌用词,又像是在观察流萤的反应,然后才清晰而平稳地开口:
“如果我说,我有办法,将那病症压制到近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程度……你,愿意尝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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