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无涯靠在断裂的铜管残架上,呼吸沉重。意识像是被风吹散的灰烬,一点点飘远。他想闭眼,可眼皮刚合上,就听见一声极轻的咳嗽。
不是他的声音。
他猛地睁开眼,视线模糊了一瞬才看清——白芷躺在角落里,嘴唇泛白,手指却还紧紧攥着那条褪色的蓝布带。她的指节微微动了一下,像是在梦中抓着什么不肯松手。
这动作像是一根针,扎进他麻木的神经。
他还不能倒。
他撑起身子,左手按地,五指抠进碎石缝里。右臂垂着,毫无知觉,整条经脉像是被火烧过一遍又一遍,连抬一寸都疼得发抖。他咬住舌尖,血腥味在嘴里漫开,脑子终于清醒了些。
脚下震动越来越重。
头顶一块巨石轰然砸落,溅起的尘土扑了他满头。他抬头看去,原本支撑大殿的主柱已经裂成数段,穹顶开始塌陷,一道道裂缝如蛛网蔓延。总坛的地基在崩解,血魔阵的反噬正在吞噬整座山体。
不能再等了。
他爬过去,把白芷背起来。她很轻,像是风一吹就会散架。他用左臂环住她的腰,另一只手撑地,一点一点往前挪。每走一步,胸口就像被人踩了一脚,闷痛直冲喉咙。但他不敢停下。
通道已经被压塌了大半,只剩下一条窄缝。他侧身挤进去,肩头撞上尖锐的断石,皮肉撕裂,血顺着后背流下来。白芷的头靠在他颈边,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
“再撑一会儿……”他低声道,声音哑得不像自己,“就快出去了。”
前方是偏殿区域,他曾在这里发现过几处机关符文。那些纹路排列古怪,不像是用来攻击或防御,更像是引导水流走向。当时他没在意,现在回想起来,或许下面有废弃的排水道。
他又拍了一掌在地上,错劲残余的气息顺着掌心渗入地面。虽然经脉断裂,真气难聚,但那一丝紊乱的波动仍能感知到地下细微的空洞回响。
左边。
他转向左侧走廊,脚下踩碎了几块松动的砖石。身后轰隆声不断,碎石滚落的声音越来越近。他加快脚步,几乎是拖着身体往前冲。终于,在一面墙角处,他找到一块刻着水波纹的石板。
就是这里。
他用尽力气一掌拍下,石板边缘震松,露出下方黑乎乎的洞口。还没等他反应,头顶整片屋顶塌了下来。他抱着白芷往下一滚,整个人跌进暗道,背后一阵剧痛,不知撞断了几根肋骨。
黑暗包裹上来。
空气潮湿发霉,脚下是积年的泥水。他靠着墙坐了一会儿,喘得厉害,冷汗浸透衣衫。白芷的脸贴在他背上,冰凉一片。他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还好,还在。
他扶着墙站起来,沿着暗道往前走。通道不高,他只能弯着腰前行。走了约莫半盏茶时间,前方出现微弱的光。那是出口。
就在他快要抵达时,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极轻的摩擦声。
有人在爬。
他停住脚步,耳朵竖起。那声音断断续续,像是重伤之人用手肘拖行躯体。紧接着,一丝极其微弱的气息波动传了过来——熟悉,阴冷,带着血腥味。
血无痕。
他还活着。
陈无涯的手慢慢握紧。他知道,只要回头,就能彻底结束这一切。那个曾一手遮天、屠村灭门的男人,此刻只剩一口气吊着,正朝着残存的阵核爬去,妄图最后一搏。
他转身迈了一步。
可就在这瞬间,怀里的白芷突然轻轻咳了一声,额头抵在他肩上,指尖微微抽动。
他僵住了。
那声咳嗽很轻,却像一把刀,割开了他心中翻腾的杀意。他想起她第一次挡在他面前时的眼神,想起她在禁闭室听他讲歪理时嘴角压不住的笑意,想起她为他受伤的每一次。
他不能再让她一个人醒来。
他收回脚,继续向前走。
暗道尽头是一处陡坡,出口被一堆碎石半掩着。他用力推开石块,抱着白芷翻出去。夜风迎面扑来,卷着灰烬和焦土的味道。他站在崖边,脚下是深不见底的沟壑,身后是魔教总坛的废墟。
火光从地底喷涌而出,舔舐着残破的殿宇。梁柱一根根倒塌,石台炸裂,整座山体发出沉闷的呻吟,像是大地在吞咽自己的骨肉。曾经不可一世的魔教圣地,正在被烈焰埋葬。
他低头看着怀中的脸。她依旧闭着眼,睫毛上沾着一点灰尘。他抬手轻轻拂去,动作笨拙得像个孩子。
“你说你想查清真相。”他低声说,“现在,该轮到我帮你了。”
话音落下,身后传来最后一声巨响。整座总坛向内塌陷,山体崩裂,烈焰冲天而起,将夜空染成赤红。一股热浪扑面而来,吹乱了他的头发。
他没有回头。
抱着她,一步一步,走向远处隐约可见的山道。脚下的碎石咯吱作响,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他的左臂已经开始发麻,冷汗顺着额角滑落,但他没有停下。
天边泛起一丝青白。
风更大了,卷着灰烬打在他的脸上。他眯起眼,看见前方山路上有一棵歪脖子老松,枝干虬曲,孤零零地立在那里。
他朝着那棵树走去。
离它还有三十步时,他的膝盖忽然一软,整个人跪倒在碎石堆里。他咬牙撑住,硬是没让身体倒下。白芷的头轻轻晃了一下,仍旧昏睡着。
他抬起左手,抹了把脸上的血和灰,又往前爬了几步。
二十步。
他的呼吸越来越浅,眼前开始发黑。
十步。
他看见那棵松树底下似乎铺着一层干草,旁边还放着一只粗陶碗。
他不知道是谁留下的。
也不想知道。
他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挪到树下,把白芷轻轻放在干草上。她的手还是冷的,他把自己的外衣扯下来盖在她身上,然后靠着树干坐下。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
掌心焦黑,指节肿胀变形,右臂软软地垂着,像一段枯枝。他知道,这条手臂再也用不了了。
可他还活着。
她也活着。
远处,火光渐渐弱了下去。整座总坛已沉入地底,只剩下一圈焦黑的山脊轮廓,在晨光中静静矗立。
他靠着树干,缓缓闭上眼。
风穿过松针,发出沙沙的响声。
一只乌鸦落在枯枝上,歪头看了他们一眼,振翅飞走。
陈无涯的右手突然抽搐了一下,指尖在泥土上划出一道短短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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