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无涯的手指还搭在剑柄上,掌心的血已经干了,黏着沙土,一动就扯得裂口生疼。他没去管,只是站着,肩膀微微塌着,呼吸沉得像是从肺底挤出来。风从断阵的缺口吹过,卷起碎布和焦木的灰,打在他脸上,他也没抬手挡。
远处有人在喊名字,声音嘶哑,断断续续。一个弟子扶着断桩爬起来,腿弯处裹着的布条渗出血,他踉跄两步,朝这边望来,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
陈无涯抬起一只手,没说话,只是轻轻摆了下。
那人顿住,没再往前,低头坐回地上,靠着石块喘气。
他慢慢松开剑柄,把短剑抽出来,看了眼刃口——崩了几个小口,像被石头啃过。他用拇指蹭了蹭,指尖传来粗粝的触感。然后他弯腰,将剑插回背后的行囊,动作慢,但稳。
左臂还在痛,不是尖锐的那种,是闷的,像有东西在骨头缝里来回磨。他试着抬了抬,刚动一下,经脉就像被铁丝绞住,冷汗顺着额角滑下来。他咬牙撑住,没出声。
脚边一块震脉桩裂了一半,红光早熄了,只剩一道暗痕,像干涸的血迹。他盯着那道缝看了会儿,蹲下去,手指贴上去。凉的,没有回应。
刚才那种共鸣的感觉,消失了。
他收回手,撑着膝盖站起来,腿有点软,但还能走。
前方横七竖八躺着守阵的弟子,有人胸口缠着布条,脸色发青;有人抱着胳膊蜷在地上,指节发白;还有个年轻面孔,额头全是汗,嘴里念着“娘”,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陈无涯走过去,在那人身边蹲下。
是青锋派的,姓李,前两天在演练时提过一句“导管间距太密,反冲易伤人”。他记得这声音。
他摸了摸怀中,只剩一个小瓷瓶,上面的字早磨没了,只凭手感知道是止血散。他拧开塞子,倒了些在掌心,小心翼翼敷在对方胸口的伤口上。
那人猛地抽了口气,睁开眼,看清是他,嘴唇抖了抖:“陈……陈师兄?”
他摇头:“别说话。”
“我们……赢了吗?”那人声音微弱,眼里却有光。
陈无涯顿了顿,点头:“赢了。”
那人嘴角动了动,像是想笑,可一口气没提上来,咳出一口血沫,又昏了过去。
他轻轻把他的头放平,盖上外袍的一角,站起身。
不远处,一名绿林弟子拖着断枪走过,看见他,停下脚步,抱拳行礼。他没还礼,只是看着对方空荡荡的右袖,点了点头。
风停了片刻,废墟里只剩下低低的呻吟和脚步声。
他正要转身,听见身后有布料摩擦的声音。
白芷走了过来。
她肩上的月白剑袍沾了灰,发带松了一截,青玉簪斜了些,可眼神依旧清亮。她没说话,从袖中抽出一块干净的布巾,走到他面前,抬手擦他脸上的血污。
他没躲。
布巾碰到眉角时,他皱了下眉,伤口裂开了。
“疼就叫出来。”她说。
他笑了笑:“叫了也不会轻。”
她没接话,只是仔细地擦,动作轻,像是怕碰碎什么。擦完,她把布巾收回去,又从怀里拿出一小包药粉,递给他:“内服的,化瘀。”
他接过,没打开,直接塞进怀里。
“你该坐下。”她说。
“不能坐。”他说,“一坐下,可能就起不来了。”
她看着他,目光没移开:“你活着,他们才有希望。”
他怔了一下。
这句话很轻,可砸得他心头一颤。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满是裂口的手,声音哑:“可他们倒下了,我却站着。”
“你不是为了让他们倒下才战的。”她说,“是为了让他们能活着站起来。”
他没答。
可肩膀微微松了些。
远处传来脚步声,整齐,沉重。
几位掌门走了过来。
凌虚子走在最前,脸色苍白,左臂吊在胸前,显然是受了不轻的伤。他身后跟着韩天霸、赵天鹰,还有几位大宗门的主事人,衣袍破损,神情疲惫,但目光都落在陈无涯身上。
凌虚子停下,深吸一口气,拱手,动作缓慢却庄重:“此役定乾坤,非君莫属。”
陈无涯立刻还礼,幅度比对方还低:“晚辈不敢居功,只求守住此地。”
韩天霸上前一步,声音洪亮:“陈兄弟,今日一战,咱们都看在眼里。你若不愿领头,谁配?”
赵天鹰也点头:“异族最强者都被你逼退,此战之后,江湖当以你为先。”
其他人纷纷附和。
“愿听调遣!”
“共御外敌,绝不退缩!”
陈无涯听着,没立刻应。
他抬头看向这片战场——断裂的桩体,烧黑的导管,倒下的旗帜,还有那些躺在地上、等着救治的弟子。
他缓缓开口:“我不是要当什么首领。我只是想让这些人,能活着回去。”
凌虚子看着他,片刻后,轻声道:“正因如此,你才值得托付。”
陈无涯没再推辞,只是深深一礼:“若有差遣,必不负命。”
众人见他应下,神色皆安。
韩天霸拍了拍他的肩:“好好歇会儿,接下来的事,咱们一起扛。”
说完,几人陆续转身,去安排各自门派的善后事宜。
白芷没走,留在他身边。
他慢慢走到一块断裂的震脉桩旁,靠着坐下,腿一软,差点跪下去,硬是撑住了。
她蹲下,检查他左臂的伤:“错劲反噬,不能再用了。”
“用不了也得用。”他说,“拓跋烈不会就这么算了。”
“可你现在连站都站不稳。”
“那就坐着指挥。”他笑了笑,“我又不是靠腿打仗的。”
她盯着他,忽然说:“你不用一个人扛。”
他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我知道。”
风又起了,吹动残破的旗角,啪啪作响。
他闭上眼,靠在石桩上,呼吸渐渐平稳。
白芷坐在他身旁,没再说话,只是守着。
远处,弟子们开始清理尸体,搬运伤员,有人低声哭泣,有人默默合上同门的眼睛。
没有人庆祝。
胜利来得太重,压得人喘不过气。
陈无涯的左手无意识地动了动,指尖微微抽搐,像有电流在皮下窜动。他察觉到了,没睁眼,只是把手翻过来,掌心朝上,任它颤着。
那股错劲,还在体内游走,没消,也没失控。
它像活了一样。
他忽然想起插剑时地面那道红光,还有指尖接触瞬间的震动。
不是错觉。
那阵法,真的在回应他。
他睁开眼,看向脚下。
裂缝依旧,可就在他注视的刹那,那道缝隙深处,极细微地闪了一下。
红光,如心跳般,一瞬即逝。
他屏住呼吸,伸手按下去。
什么也没有。
可他知道,它还在。
只是睡着了。
或者,等他再次唤醒。
白芷察觉他的动作,顺着他的手看去:“怎么了?”
他没回答,只是慢慢收回手,握紧了拳。
然后他靠回石桩,闭上眼,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它认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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