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多利亚港的夜风,带着一股咸腥的气息。
黏腻地贴在皮肤上,却怎么也吹不散许忠义心头的燥热。
尖沙咀,一家毫不起眼的商务酒店套房内。
房间里廉价的空气清新剂味道,让习惯了奢华的许忠义很不舒服。
他赤着脚,在房间里烦躁地来回踱步。
最后终于忍不住,几步冲到窗边,一把将厚重的窗帘撕开一道缝。
楼下是涌动的人潮和闪烁的霓虹。
每一个路过的行人,每一辆减速的汽车,在他眼中都仿佛是追捕他的猎犬。
他死死盯了五分钟,直到确认没有便衣或可疑车辆,才浑身一软,松了口气。
他将窗帘重新拉得严严实实。
“大哥,喝口水缓缓。”
阿正递过来一瓶矿泉水。
他身上那件黑色夹克,沾满了灰尘和油渍,眼神却依旧像鹰一样锐利,警惕着房间外的一切动静。
许忠义一把夺过水,瓶口都来不及拧开,直接用牙咬开,像快渴死的旅人一样猛灌了半瓶。
冰冷的液体滑过喉咙,却浇不灭他内心的火焰。
电视机正静音播放着港岛新闻,画面突然切换,一条关于深城“雷霆行动”的快讯一闪而过。
镜头里,顾长青被两名纪委人员一左一右“请”出大楼。
那张曾经意气风发的脸,此刻只剩下死灰般的绝望。
完了。
许忠义胸口一紧,呼吸都困难起来。
彻底完了。
他在深城经营了二十年的地下王国,连同那棵为他遮风挡雨的参天大树,就在这短短几天之内,塌了个天崩地裂,干干净净。
“还好……还好跑得快。”
许忠义将塑料瓶捏得嘎吱作响,狠狠砸进垃圾桶。
若是晚走半天,此刻的他,要么在审讯室里对着那帮不苟言笑的纪委人员。
要么,就已经被关进看守所,和那些他曾经不屑一顾的烂仔一起吃牢饭。
只要人还在,钱还在,哪怕到了天涯海角,他许忠义,依然是个人物!
“联系上雷公了吗?”
许忠义转头,声音沙哑地问。
“联系上了。”
阿正回答得干脆利落。
“约在九龙城寨边上的一家老茶楼,晚上十点,雷公亲自见。”
许忠义看了看手腕上价值百万的百达翡丽,时间指向九点半。
“走。”
他从床底拖出一个破旧的帆布包,里面是几沓美金和几根金条,是他最后的应急钱。
真正让他有底气的,是那个海外账户里躺着的,整整两亿美金。
……
九龙城寨虽已拆除,但这附近的街区,依然保留着那种龙蛇混杂、陈旧腐朽的独特气息。
“陆羽茶室”的霓虹招牌在夜色中明明灭灭,像一只鬼眼。
二楼包厢。
许忠义推门进去时,一股浓郁的普洱茶香混着雪茄味扑面而来。
里面已经坐了两个人。
主位上是个戴着金丝眼镜、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中年人。
他穿着一身考究的定制中山装,慢条斯理地用开水冲烫着茶具,神情专注,看起来像个大学教授多过像社团大佬。
正是龙头会的话事人,雷公。
他旁边,一个身材精壮、满脸横肉的男人大马金刀地坐着,脖子上的大金链子能拴狗。
他正百无聊赖地把玩着一个Zippo打火机,黄铜外壳被摩挲得锃亮,眼神不时瞟向门口。
新上位的堂主,森哥。
“许老板,别来无恙。”
雷公并未起身,只是推了推眼镜,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客气笑容。
许忠义哪还有心思客套,快步走过去,拉开椅子坐下。
阿正则像一尊铁塔,杵在他身后,警惕的目光死死锁在森哥那只玩火机的手上。
“雷公,情况紧急,客套话我就不说了。”
许忠义开门见山。
“这次兄弟有难,想借贵宝地的路子,去美国,价钱好说。”
雷公仿佛没听见,依旧专注着手里的活。
直到他将第一泡茶水淋在茶宠上,才抬起眼皮,慢悠悠地道:
“深城的事,我听说了。许老板真是好手段,动静闹得这么大,连那位顾书记都进去了。”
他端起一杯茶,轻轻吹了吹浮沫,动作优雅得像在品鉴艺术品。
“不过嘛,现在风声鹤唳,港岛这边海关也查得严。送两个人出去,还是去美国,风险不小啊。”
这是要坐地起价了。
许忠义是生意人,最不怕的就是谈钱。
“两套绝对干净的南美身份,护照必须是真的,能过任何国家的系统。”
“再安排一条最稳妥的船,送我们到公海。”
许忠义伸出三根手指,在桌上点了点。
“三百万。”
旁边的森哥转打火机的动作猛地一顿,抬起头,眼中爆发出毫不掩饰的贪婪。
出手就是三百万,这条从内陆跑出来的老狗,身上油水得有多厚?
雷公却不置可否,轻轻放下茶杯,发出一声脆响。
“许老板果然爽快。”
他的手指在紫砂壶上轻轻摩挲。
“不过,在谈新生意之前,咱们是不是还有笔旧账没算清楚?”
许忠义心里“咯噔”一下,最担心的事还是来了。
“之前你出一千万,让我们龙头会帮忙解决那个叫王振华的小子。”
雷公的语气依旧平淡,却透着一股压力。
“钱我们收了,人也派了我们最好的枪手。结果呢?王振华活蹦乱跳,反倒是我们折了几个好手。这件事,许老板是不是该给个说法?”
那次刺杀的失败,是许忠义心中永远的痛。
现在被雷公当面翻出来,显然是想借机敲骨吸髓。
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
许忠义咬碎了后槽牙,脸上却挤出笑容。
“雷公,那次的事,确实是我情报有误,低估了那小子的实力,让贵会蒙受了损失。”
许忠义停顿一下,做出了决断。
“那一千万,我认栽,就当是给牺牲兄弟的安家费。另外,这三百万买路钱,我现在就付。”
一千三百万!
就为了买个平安。
许忠义的心头肉像被割了一块,但面上却波澜不惊。
只要能活着抵达美国,那两亿够他逍遥快活几辈子,这点钱,就当是喂狗了!
“哈哈哈,许老板大气!”
雷公脸上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讲究!我就喜欢和许老板这样的聪明人打交道。”
他转头对森哥使了个眼色。
“阿森,这件事你来办。用最快的速度,给许老板把证件办妥。这几天,许老板和这位兄弟在港岛的安全,你全权负责。”
森哥咧嘴一笑,露出一口被烟熏得焦黄的牙齿,眼神却像毒蛇一样黏在许忠-义身上。
“放心吧雷公,许老板是咱们的贵客,我肯定‘好好招待’!”
他把“招待”两个字咬得极重,听得许忠义后背发凉。
事情谈妥,许忠义当场签了一张早就备好的瑞银本票。
看着雷公确认无误后收下,他心里那块悬着的巨石才算落了地。
“那就不打扰二位雅兴了,证件办好,随时通知我。”
许忠义一秒钟都不想多留,起身告辞。
阿正护着他,迅速消失在楼梯的拐角。
……
包厢里,只剩下雷公和森哥。
森哥看着许忠义离去的背影,朝地上狠狠吐了口唾沫。
“妈的,一条丧家之犬,跑路都这么阔绰!”
他凑到雷公身边,压低了嗓门,眼里的贪婪几乎要溢出来:
“雷公,这老东西现在就是条光杆司令,身上肯定不止这点钱。要不……咱们干脆把人扣了,再狠狠榨一笔?”
他比划了一个切脖子的手势,脸上满是狠厉。
在他看来,没了靠山的许忠义,在港岛就是一块砧板上的肥肉,不吃白不吃。
雷公摘下眼镜,拿出一块鹿皮绒布,不紧不慢地擦拭着镜片。
“阿森,你的眼光,还是太浅了。”
他将眼镜重新戴上,遮住了眼底一闪而过的精光。
“许忠义能在深城屹立二十年不倒,靠的不仅仅是顾长青。这人心狠手黑,又极懂得审时度势,是条老狐狸。”
“那又怎么样?强龙不压地头蛇!这里是港岛,是咱们的地盘!”
森哥不服气。
“他身边就一个保镖,能打又如何?我带十个兄弟,乱枪都能打死他!”
“办了他容易,然后呢?”
雷公冷冷地扫了他一眼。
“杀鸡取卵,是蠢材才干的事。许忠义是倒了,但他手里的海外资源和人脉还在。内陆的规矩变了,咱们龙头会以后想往外走,路还长着。留着这份香火情,以后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用上。”
“再说,我们出来混,靠的是什么?”
雷公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领。
“是信誉!今天我们黑了他,明天谁还敢找我们龙头会办事?阿森,别为了眼前的利益,把路走绝了。”
森哥撇了撇嘴,没敢反驳,但心里却燃起一团火。
老东西,越活越胆小!
什么信誉,什么以后,都是虚的!
到了口袋里的钱才是真的!
要是能把钱弄到手,他还当什么狗屁堂主?
直接去夏威夷买个小岛当岛主,天天晒太阳泡洋马,不比在这打打杀杀强?
雷公走了,森哥还坐在包厢里。
他点燃一根雪茄,狠狠吸了一口,看着窗外迷离的夜色,眼中的凶光与贪婪交织成一张狰狞的网。
雷公这老家伙不想脏了手,不代表他不能动。
只要做得干净点,神不知鬼不觉,谁知道是他干的?
反正许忠义这老狗都要去美国了,在偷渡的路上失踪了,或者死于黑帮仇杀,不是很正常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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