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南京城上层的政治暗流因为一封来自重庆的密电而变得波诡云谲之时,在独立旅地下指挥部最深处,一扇厚重的铁门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门后,是一场看不见硝烟,却同样惨烈无比的战争。
房间里空气闷热而又浑浊,刺鼻的汗味,机器散发出的热气,还有浓烈得呛人的烟草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让人头晕脑胀的气味。
几盏大功率的白炽灯将这个密不透风的地下室照得如同白昼,也让每一个人的疲惫都无所遁形。
那部从下关水厂缴获来的日式电台和那本厚厚的密码本,被放在房间最中央的桌子上,周围连接着各种复杂的线路,像一个等待被唤醒的钢铁怪物。
几名从延安总部紧急抽调过来的电讯专家,已经围着这堆“宝贝”连续奋战了三天三夜。
每个人的眼睛里都布满了血丝,眼窝深陷,脸色憔悴得吓人,嘴唇干裂起皮。
地上扔满了烟头和被揉成一团的草稿纸,纸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公式和推演,像是一场数学风暴过后的狼藉战场。
“不行,还是不行!”
负责总协调的电讯专家林默烦躁地抓了抓自己那如同鸟窝一般的头发,将手里刚刚计算出来的一组密码用红笔狠狠地划掉。
他感觉自己的脑子就像一团被反复揉搓的浆糊,所有的思路都纠结在了一起,找不到任何出口。
“这套加密方式太复杂了。是我们从未见过的一种复合式滚动密钥。常规的破译方法根本没用。密码本上的密钥像是一把锁,但我们连钥匙孔都找不到。”
他们已经尝试了上千种密码组合,每一次,连接着电台的打字机吐出来的都是一堆毫无意义的乱码。
希望,正在一点点地被消磨。
一个年轻的助手靠在墙角,眼皮在打架,几乎快要睡着了。
“林工,要不,我们还是放弃吧。这可能根本就不是给我们破译的,也许是某种我们完全不了解的新技术。说不定,这根本就是日本人设下的一个圈套,一份假文件。”他有气无力地说道。
“放弃?”
林默猛地回头,血红的眼睛瞪着他,像一头被激怒的狮子。
“放弃?你知道这份文件有多重要吗?旅长说了,这可能关系到整个战局的走向!关系到几十万人的生死!放弃,就等于把刀子递到敌人的手里!”
吼完,他又感到一阵无力。
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走到桌边,拿起那本从井上雄彦身上缴获的个人手册,漫无目的地翻看着。
这本手册他们已经研究过无数遍了,里面除了一些日常的记录和几句不知所云的俳句,根本没有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就在林默也快要绝望的时候,旁边一个一直沉默不语,戴着深度近视眼镜,显得文质彬彬的年轻专家突然开口了。
“林工,我有一个想法,可能,很荒谬。”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
这个年轻人叫陈翰,是团队里最年轻,也是理论知识最扎实的一个,平时话不多,但思考问题总有独特的角度。
陈翰扶了扶眼镜,指着之前截获的几份井上雄彦发送的,看似无关紧要的日常通信记录。
“你们看,井上雄彦这个人有很强的个人习惯。”
“比如,他在每一次发报的结尾都会习惯性地多加一个空格,这个空格在电码里表现为一个极短的停顿。”
“还有,他使用的数字‘7’,在电码里比标准的‘7’多了一个短音。”
“我们之前都以为这是他的个人发报手法问题,是无意义的冗余信息。”
“但是,如果,这些都不是无意义的习惯呢?如果这些微小的差异本身就是一种提示呢?就像音乐家在乐谱上做的特殊标记一样。”
陈翰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镜片后的眼睛里闪烁着发现新大陆般的光芒。
“我大胆假设,这套密码是双层加密。外面那本厚厚的密码本只是第一层,是用来迷惑我们的。”
“真正的密钥就隐藏在他这些看似多余的,独一无二的发报习惯里!这些习惯构成了一套只有他自己和特定接收方才懂的‘个人语法’!”
这个想法太大胆了,完全颠覆了他们之前的破译思路。
林默愣住了。
盯着那些电码记录,脑子里仿佛有一道闪电猛地划过,照亮了被迷雾笼罩的黑暗。
“快!按照这个思路,重新计算!”
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对着助手们大吼道。
“把井上雄彦所有被截获的电文都找出来,分析他每一个字符的独特之处,将这些差异转换成新的变量,代入到我们的公式里!快!”
整个房间瞬间又活了过来。
所有人都像打了鸡血一样,重新投入到了疯狂的计算之中。
而在另一间作战室里,李逍遥和赵刚同样一夜未眠。
赵刚看着李逍遥在地图前已经站了几个小时,忍不住劝道:“逍遥,去休息一会儿吧。你已经两天没合眼了。破译工作急不来。”
李逍遥摇了摇头,眼睛依旧没有离开地图。
“老赵,我睡不着。我总有种预感,那份文件里的东西,比我们想象的还要重要。它就像一颗定时炸弹,我们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爆,但我们必须在它爆炸前找到它。”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半个多小时后,破译室里,一组全新的,由这些“微小差异”构成的密钥被计算了出来。
林默颤抖着手,将这组密钥通过穿孔纸带输入到了破译机里。
然后,按下了启动键。
房间里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死死地盯着那台老旧的打字机,连心跳声都清晰可闻。
打字机沉默了片刻,然后开始一个字符一个字符地往外吐着文字。
起初,出现的依旧是乱码。
所有人的心都沉到了谷底。
难道又错了吗?
就在这时,一连串的乱码之后,突然跳出了一个清晰的,所有人都认识的汉字。
“武”。
整个房间死一般的寂静。
紧接着,是第二个汉字。
“汉”。
然后,是第三个。
“凤”。
第四个。
“凰”。
当最后一个字符被打印出来,打字机“叮”的一声停了下来。
整篇文件被成功破译。
林默看着那张薄薄的,却仿佛重于千钧的电报纸,激动得浑身都在发抖,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
猛地一把抓起电报,转身就往外冲。
他甚至撞倒了一个挡在路上的椅子,自己也差点摔倒,但他完全没有理会。
猛地推开作战室的大门,对着里面正在激烈讨论的李逍遥和楚云飞,一边跑,一边用尽全身力气,嘶声力竭地喊道。
“破译了!旅长!我们破译了!”
李逍遥猛地站起身,一把从他手里接过了那张还带着机器温度的电报纸。
上面没有长篇大论的计划,没有复杂的部署。
只有三个孤零零的词。
“武汉”。
“凤凰”。
“领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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