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寨决战结束了。
全歼日军一个甲种师团,阵斩其师团长荻洲立兵中将。
这样一场大捷,所带来的狂喜,如同最烈的烧刀子,瞬间灌满了根据地每一个人的胸膛。从指挥员到普通士兵,再到支援战斗的根据地百姓,所有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喜悦。
压抑了太久的怒火,在这一刻尽情释放。
战斗刚刚停歇的战场上,到处都是欢声笑语。
战士们哼着不成调的家乡小曲,打扫着战场。一箱箱黄澄澄的子弹被从日军的弹药库里搬出来,一挺挺保养得油光锃亮的歪把子、九二式重机枪被从阵地上抬下来,堆积成一座座小山。
“发财了!这回可真是发大财了!”
一名战士抱着一挺捷克式轻机枪,亲了又亲,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旁边的人哄笑着,从一名被打死的日军军官身上摸出了一块怀表,在手里掂了掂,又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
“这玩意儿,回头给俺媳妇,她准乐疯了。”
一名年轻的战士,从一个日军背包里翻出了一包金帝糖,小心地剥开一粒,放进嘴里。那股甜味,让他眯起了眼睛。
到处都是缴获的战利品,到处都是胜利的喧嚣。
战士们三五成群,勾肩搭背,大声吹嘘着自己在战斗中的英勇。
“你小子是没看见,当时小鬼子那个少佐,就离我不到五米,被我一枪就撂倒了!”
“那算啥?老子一个人就捅死了三个鬼子!这把刺刀都卷刃了!”
胜利的喜悦,像野火一样在人群中蔓延,烧得每一个人都脸膛发红。空气中浓烈的硝烟和血腥味,似乎都变成了功勋的香气。
独立师指挥部里,李云龙更是这股狂喜气氛的中心。
缴获的清酒不知从何处被拎了出来,李云龙光着膀子,唾沫横飞地向丁伟和几个团级干部吹嘘着自己斩将夺旗的威风。
“老丁,你是没瞅见当时那场面!”
李云龙一仰脖子,灌了一大口酒,抹了把嘴。
“老子带着骑兵营,就跟一把刀子切牛油一样,‘刺啦’一下,就捅进了小鬼子的心脏!”
“那帮鬼子警卫部队,看着挺唬人,在老子的骑兵面前,就跟纸糊的没两样!”
他站起来,拿起缴获来的那把荻洲立兵的指挥刀,在空中比划着。
“那个叫什么荻洲立兵的老鬼子,还想跟老子拼刀,他配吗?老子一刀,就把他那破武士刀给磕飞了!”
李云龙越说越兴奋,一脚踩在弹药箱上。
“手起刀落,‘咔嚓’一下,那老鬼子的脑袋就飞了!跟切西瓜似的!痛快!真痛快!”
指挥部里,附和的笑声和叫好声此起彼伏。
然而,在这片狂热的喧嚣中,却有一片区域,安静得可怕。
李逍遥站在巨大的沙盘前,没有说话。沙盘上,代表着胜利的旗帜已经插满,但手指,却轻轻抚摸着那些在战斗中被反复争夺,早已变得残破不堪的阵地模型。
指挥部的门帘被掀开了。
赵刚走了进来。
军装上还沾着泥土和血迹,眼镜片后面,一双眼睛布满了血丝,脸上没有任何胜利的喜悦,只有一种化不开的沉重。
手里,拿着一份薄薄的,却又重如千钧的文件。
初步统计上来的伤亡名单。
指挥部里的喧闹声,随着赵刚的出现,渐渐小了下去。所有人都感受到了那股不对劲的气氛。
李云龙的吹嘘声,也慢慢停了下来,皱着眉头,看着自己这个老搭档,不明白这是怎么了。
打了这么大的胜仗,怎么还拉着个脸。
赵刚没有理会任何人,径直走到了李逍遥的面前,将那份名单,递了过去。
他什么也没说,但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李逍遥沉默地接过了名单。
那只刚刚还在沙盘上指点江山的手,在接触到那份名单的瞬间,微微地颤抖了一下。
名单很长。
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名字。
每一个名字,都曾经是一个鲜活的生命,都曾经有过欢笑,有过梦想,有过对未来的期盼。
现在,都变成了一个个冰冷的,墨印的方块字。
李逍遥的视线,从上到下,缓缓地扫过。
第一团,阵亡三百二十一人,伤六百五十七人。
第二团,阵亡二百九十五人,伤五百八十八人。
炮兵团,阵亡七十二人,伤一百一十人。
师直属特务团,阵亡一百一十五人,伤二百零二人。
视线,最终停在了名单的最后一部分。
第三团。
那个作为“铁砧”,在正面战场上死死顶住了日军主力十倍兵力猛攻的部队。
阵亡一千一百零三人。
重伤八百九十二人。
轻伤三百余人。
一个满编三千五百多人的主力团,在短短一天的战斗里,伤亡总数超过了两千三百人。
整个团的建制,几乎被打残。
孔捷的名字下面,也标注着轻伤二字。
李逍遥的呼吸,在这一刻,仿佛停滞了。
那些名字,像一把把尖刀,狠狠地扎进了心里。
仿佛能看到,孔捷是如何拖着伤腿,在阵地上嘶吼。
仿佛能看到,那些年轻的战士,是如何拉响手榴弹,与敌人同归于尽。
仿佛能看到,那片被炮火反复犁过的阵地,是如何被战士们的血肉,一次又一次地夺回来。
指挥部里,之前还震天响的欢声笑语,此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李云龙拎着酒瓶,愣愣地站在那里,脸上的醉意和狂喜,一点点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茫然和刺痛。
想起了那些跟着冲锋的骑兵,有些人的面孔,再也见不到了。
想起了三团的那些老伙计,出发前,他们还拍着胸脯跟自己吹牛,说要比比谁杀的鬼子多。
胜利的喜悦,在这一刻,被巨大的悲痛和沉重,彻底冲淡了。
李逍遥紧紧地握着那份名单,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捏得发白。
比任何人都清楚,每一次辉煌胜利的背后,都刻着无数牺牲的战士的名字。
胜利,从来都不是没有代价的。
这代价,就是生命。
是那些再也回不来的兄弟。
缓缓地抬起头,环视着指挥部里那些同样陷入沉默和悲伤的将领们。
部队伤亡惨重,疲惫不堪。
尽管缴获了大量的武器弹药,但独立师最宝贵的,经过严格训练和战火考验的老兵,却在这场决战中,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天堂寨根据地的下一步,究竟该何去何从?
是立刻收缩兵力,舔舐伤口,用缴获的物资休养生息,恢复元气?
还是趁着日军华中方面军主力受创,指挥系统混乱的当口,乘胜追击,进一步扩大战果?
这个问题,像一座大山,沉甸甸地压在了李逍遥的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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