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寨根据地,进入了一个短暂而又宝贵的和平重建时期。
战争的创伤,正在以惊人的速度愈合。
在“抚恤优先,民生为本”的政策下,整片根据地爆发出了一种难以想象的生机与活力。
随处可见热火朝天的劳动场面。
被炮火摧毁的民房,在军民的协力合作下,一排排地重新建起,屋顶上飘起了袅袅的炊烟。田地里,百姓们在抓紧时间补种晚稻,脸上带着对未来的希望。
兵工厂里,机器的轰鸣声二十四小时不曾停歇。工人们三班倒,将一颗颗缴获的弹壳重新装填,将一捆捆炸药制成威力巨大的“没良心炮”炮弹。
军医院里,沈静带着所有的医护人员,夜以继日地抢救着伤员。得益于那批从重庆换来的珍贵药品和缴获的医疗物资,许多原本只能等死的重伤员,奇迹般地活了下来。
演武场上,新兵的训练也在如火如荼地进行。那些刚刚放下锄头的庄稼汉,在孔捷、李云龙这些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老将的严苛操练下,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青涩,成长为一名合格的战士。
吼声,响彻山谷。
一切,都显得井然有序,欣欣向荣。
然而,指挥部里的气氛,却与根据地的安宁祥和,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作战室里,李逍遥已经连续熬了好几个通宵。
巨大的华中战区地图,铺满了整面墙壁。上面,用红蓝两色的箭头,标注着最新的敌我态势。
最近几天,红色的箭头,正在疯狂地扩张、蔓延。
关于徐州会战的坏消息,如同雪片一般,通过军统的渠道、我党的地下情报网,以及楚云飞发来的加密电报,接踵而至。
“津浦线南段,日军第9、第13师团突破国军防线,兵锋直指宿县。”
“津浦线北段,日军精锐的第5、第10师团,也就是坂垣和矶谷这两个师团,正沿着铁路线疯狂南下。”
“藤县失守,守将王将军殉国。”
“临城失守,国军第十二军溃败。”
一个又一个熟悉的地名,在地图上被插上了代表着沦陷的红色小旗。
日军在天堂寨外围的第十三师团被全歼后,非但没有停下进攻的脚步,反而像是被彻底激怒的野兽,集结了更庞大的兵力,发动了更疯狂的进攻。
战略意图,已经昭然若揭。
南北对进,合围徐州,一举歼灭第五战区的数十万国军主力。
而在这场庞大的战略合围中,有一个小小的点,成为了双方所有兵力流向的焦点。
台儿庄。
这座位于津浦铁路线上,京杭大运河畔的小城,成为了拱卫徐州的最后一道门户。
李逍遥每天都花大量的时间,枯坐在这幅巨大的地图前。
外部送来的每一份情报,都在脑中那庞大的历史记忆数据库里,进行着飞速的比对和验证。
历史的轨迹,因为这只蝴蝶的翅膀,已经发生了一些偏转。
日军第十三师团,这个本该在徐州战场上大放异彩的部队,已经提前从日军的战斗序列中被抹去。
但这,并没有改变战争的宏观走向。
日军为了弥补兵力上的空缺,反而从华北、从国内,抽调了更多的部队,投入到徐州战场。
这让即将到来的这场大会战,变得比历史上更加凶险。
李逍遥清晰地意识到,一场决定整个华中战局,乃至全国抗战走向的大会战,即将在台儿庄这个小城爆发。
那将是一座血肉磨坊。
是几十万中国军人,用血肉之躯,去阻挡日军钢铁洪流的悲壮史诗。
一种强烈的危机感,紧紧地攫住了心脏。
天堂寨的胜利,只是暂时的。
甚至可以说,独立师的这场大捷,从某种程度上,加速了日军在主战场上的攻势。冈村宁次需要一场更大的胜利,来洗刷第十三师团被全歼的耻辱。
李逍遥的手指,停留在地图上天堂寨的位置。
这里,距离台儿庄,直线距离不过数百公里。
唇亡齿寒。
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个道理。
一旦台儿庄失守,徐州门户大开,第五战区的几十万大军,将面临被日军彻底合围、全歼的灾难。
到那个时候,日军就能腾出手来,用十倍的力量,回过头,掐死天堂寨这根扎在他们心口上的钉子。
到那时,独立师将要面对的,就不是一个师团,而是整个华中方面军的雷霆之怒。
这种巨大的战略压迫感,让他寝食难安。
夜,已经深了。
作战室里,只剩下一个人。
昏黄的油灯,将影子在墙壁上拉得又长又孤单。
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终于站起身,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门,没有锁。
屋子里,亮着一盏微弱的灯。
沈静还没有睡,正坐在桌边,借着灯光,缝补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衬衫。
那是他的衬衫。
听到脚步声,沈静抬起头,看到满脸的疲惫和眼中的血丝,眼神里流露出一丝心疼。
站起身,很自然地走过来,帮他脱下外套,又端来一盆早已准备好的热水。
“累了吧,快洗把脸,休息一下。”
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像一股清泉,流过李逍遥那早已被战火和硝烟烤得焦灼的内心。
李逍遥没有说话,只是任由她用温热的毛巾,为自己擦去脸上的尘土。
感受着这片刻的宁静与温暖,心中的那股烦躁与压力,似乎也减轻了不少。
“仗,打完了吗?”沈静轻声问道。
“打完了。”李逍遥点了点头,“至少,我们暂时安全了。”
“那就好。”沈静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了笑容。
那笑容,带着一丝如释重负。
但很快,她又看到李逍遥眼中那挥之不去的阴云,轻声问道:“可你,好像还是不安心。”
李逍遥沉默了片刻,走到窗边,看着窗外根据地零星的灯火,那都是劫后余生的百姓人家。
“静,你说……我们打了这么多年仗,牺牲了那么多人,到底是为了什么?”
这个问题有些突兀,让沈静微微一愣。
“当然是为了把鬼子赶出去,为了让大家都能过上好日子。”
“好日子……”李逍遥重复着这三个字,声音里带着一丝迷茫,“可什么样的日子,才算是好日子?是不是就像现在这样,没有炮声,没有伤亡,能安心地点一盏灯,缝一件衣服?”
沈静走过来,从身后轻轻抱住了他。
“是。对于很多人来说,这就是好日子。”
“可这样的好日子,太脆弱了。”李逍遥的声音,压抑而又沉重,“只要外面的仗还在打,只要这个国还没安稳,我们这里,就不是世外桃源。今天我们能打退一个师团,明天就可能来两个,三个。我们能守得住一时,守得住一世吗?”
“逍遥……”沈静感受到了他内心的巨大压力和挣扎,抱得更紧了。
“我怕。”李逍遥很少说出这个字,“我怕我们今天所有的牺牲,换来的只是短暂的喘息。我怕有一天,我们守不住这里,守不住我们好不容易才建起来的一切。”
他的话语里,充满了对未来的忧虑,一种深沉的、作为最高指挥官的孤独与无力感。
这比任何个人的悲欢,都更加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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