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花的手机在掌心发烫,屏幕上跳出新消息的提示时,她正蹲在玉米堆里挑拣当天要发的货。是个陌生头像发来的:“大姐,玉米怎么卖?我在贵阳,想多买些寄给老家亲戚。”
指尖悬在输入框上,她突然卡了壳。前几天李姐买的时候,她光顾着新鲜,随口报了个价,连快递费都没细算。现在正经有人来问,心里那杆秤突然就晃悠起来。
“春花,发啥愣?”陈老五背着半篓玉米进来,筐沿蹭着门框,带起一串玉米须子。他早上听春花说有人要大批买,特意把自家最饱满的玉米都摘了来,“人家问价就说呗,咱这玉米,总不能比超市便宜。”
春花把手机递过去:“五叔你看,人家要寄给亲戚,量肯定不小。我咋算这个数?”
陈老五眯眼瞅着屏幕,突然朝院外喊:“建军,你过来!”隔壁的建军在镇上开小卖部,算账最精明。小伙子叼着冰棍跑进来,听完就蹲在玉米堆上扒拉:“花婶,这账简单。”他捡起根玉米掂了掂,“本钱:种子钱、化肥钱、人工不算的话,一斤合八毛。快递费咱跟小王熟,三斤以内八块,多了按斤加,算下来一斤摊两块。”
他在地上用树枝划拉:“八毛加两块是两块八,你想赚多少?留两成利的话,就卖三块四。”树枝划过泥地,留下歪歪扭扭的数字,像串刚长出的玉米颗粒。
春花蹲在旁边,手指无意识地抠着玉米皮。“三块四……”她念叨着,想起去年秋收,贩子给的价才一块二,“会不会太贵?”
“贵啥?”建军把冰棍棍扔到墙角,“城里超市的甜玉米,论根卖,一根就五块。咱这是现摘现发,带着山露水的,值这个价。”
正说着,春花爹从屋里出来,手里攥着个算盘,木珠子被磨得发亮。老人耳朵背,刚才的话听了个大概,此刻把算盘往石桌上一放,噼里啪啦打得响:“别听这小子瞎算。”他拨着珠子,“去年的种子是你三舅给的,没花钱;农家肥是自家堆的,不算钱。成本就剩个功夫钱,哪有八毛?”
春花瞅着爹手里的算盘,那是她出嫁时娘给的陪嫁,算过三十亩地的收成,也算过孙子的学费。“爹,现在不一样了,寄快递得花钱。”
“快递费是贵,”老人点点头,突然压低声音,“但买东西的人不一样。你看那李姐,上次说要二十斤,你说快递贵,人家二话不说就转钱,这是实在人。遇上这样的,少要两毛咋了?”他用手指敲敲桌面,“要是有人斤斤计较,问东问西,你就按建军说的价,一分别少。”
春花愣住了。她想起李姐收到玉米时,特意拍了段视频,说要给她介绍客户;也想起镇上菜市场里,那些为了一毛钱跟小贩吵半天的人。原来定价这事,不光是算数字。
院门口突然热闹起来,张婶提着一篮糯玉米进来:“春花,我那糯玉米也能卖不?”她把玉米摆在石桌上,紫的黄的挤在一起,像串彩色的珠子,“刚才听建军说算账,我这脑子笨,你帮我也想想价?”
陈老五蹲在旁边嘿嘿笑:“张婶,你那糯玉米,去年我想买俩酿酒,你都舍不得。”
“那不一样,”张婶拍着篮子,“这不是看春花把玉米卖到贵阳了嘛,咱也试试。”
春花看着满院的玉米,突然有了主意。她拿起手机,对着堆成小山的玉米拍了段视频:金黄的老品种玉米堆在左边,紫糯玉米摆在右边,阳光透过玉米叶洒下来,在玉米粒上闪着光。她对着镜头笑:“咱这玉米,都是山里土生土长的。老品种甜玉米,现摘现发;紫糯玉米,蒸着吃黏糊糊的。价钱好商量,主打一个实在——您要是诚心想买,我多送俩尝尝鲜;要是觉得贵,咱慢慢聊,总能找到合适的数。”
视频发出去没多久,那个贵阳的买家就回了消息:“大姐实在!我要五十斤甜玉米,二十斤糯玉米,多少钱你说。”
春花心里的秤突然稳了。她回复:“甜玉米算三块二一斤,糯玉米贵点,算四块。一共二百四十块,我再送您五斤,凑个整。”
对方秒回:“成交!地址发我,现在就转账。”
看着手机上弹出的转账提示,春花突然明白爹的意思。账本上的数字是死的,但人心是活的。就像这玉米,施多少肥、浇多少水,长出的味道都不一样;买玉米的人,带着多少诚意来,也该换回去多少实在。
陈老五凑过来看转账记录,烟杆在手里转了个圈:“还是你爹会算。”
春花爹在旁边听见了,算盘打得更响,木珠子碰撞的声音里,混着玉米叶的沙沙声,像在算一笔更长远的账——关于土地,关于人心,关于这山里头的日子,怎么才能像玉米一样,长得饱满又实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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