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海坡的秋意来得悄无声息，玉米叶开始泛黄，风里裹着晒干的谷物香。这天下午，合作社的拖拉机“突突”地开进晒谷场，车斗里装着几个鼓鼓囊囊的帆布包——里面是刚从镇上粮站结回来的土豆款，整整三万块现金，用橡皮筋扎成一沓沓，得连夜存进仓库的铁柜里。
三秒从车斗里跳下来，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转头就往仓库方向喊：“老五！”
陈老五正蹲在仓库门口修补防鼠网，听见喊声赶紧站起来，手里还攥着半截细铁丝：“哎！三秒，啥事？”
“今晚有重要物资要存，还得辛苦你守夜。”三秒往帆布包那边指了指，声音压得低了些，“是刚结的土豆款，三万块，得存两晚，等明天镇上银行开门了再存进去。你要是身子吃不消，我再安排个人跟你轮班。”
陈老五眼睛一亮，手里的铁丝“当啷”掉在地上：“不用轮班！我一个人就行！这钱是社员们的血汗钱，我守着放心！”他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多现金，更知道这笔钱对合作社有多重要——明年开春买种子、修灌溉渠，都指着这笔钱周转，半点都不能出差错。
三秒看着他笃定的样子，心里松了口气。自从陈老五戒了酒，守夜就从没出过岔子：该检查的时候绝不偷懒，登记本记得工工整整，仓库里的物资比自家东西还上心。现在合作社有重要物资，三秒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不仅因为他细心，更因为他眼里的那股“较真劲”，让人踏实。
“那你多注意，仓库铁柜的钥匙我给你，晚上锁两道锁，每小时去看看，别大意。”三秒从口袋里掏出两把黄铜钥匙，递到陈老五手里，“要是有啥动静，赶紧喊我，我家离得近。”
“放心！”陈老五接过钥匙，紧紧攥在手里，钥匙的棱角硌得掌心生疼，却让他心里格外踏实。
傍晚时分，社员们帮着把帆布包搬进仓库，放进铁柜里锁好。陈老五仔细检查了铁柜的锁扣，又绕着仓库转了两圈，确认门窗都关严了，才搬来一个小马扎，坐在仓库门口。他没像往常一样进屋待着，而是从家里扛来几块木板，在门口支了个小棚子——棚子不大，刚好能坐下一个人，顶上盖着塑料布，能挡夜里的露水。
“五叔，您这是干啥？夜里冷，进屋守着多暖和。”小伟路过仓库，看到他搭棚子，忍不住问。
陈老五正往棚子角落垫干草，抬头笑了笑：“屋里听不见外面的动静，在这儿坐着踏实。这钱金贵，多盯一眼，心里就多一分底。”他从布口袋里掏出件厚外套，是老伴特意给他缝的，里面填了新棉花，还带个帽子，“你看，我带了厚外套，不冷。”
小伟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心里满是敬佩，转身去厨房端了碗热粥：“五叔，您先喝点粥垫垫肚子，我明天早上来换您。”
陈老五接过粥，趁热喝了两口，暖得浑身都舒服：“谢谢你啊，小伟。你回去吧，这里有我呢。”
天渐渐黑了，望海坡静了下来，只有风吹过玉米地的“沙沙”声。陈老五裹紧厚外套，坐在棚子里，手里拿着个手电筒，眼睛盯着仓库门口。他没像以前那样犯困，反而精神得很——每过一小时，就起身去仓库检查一次：先摸一摸铁柜的锁，确认没被动过；再绕着仓库走一圈，听一听里面的动静；最后在登记本上写下“xx点，铁柜完好，无异常”，字迹工整得像小学生写作业。
夜里十一点多，山风变凉了，吹得塑料布“哗啦”响。陈老五从布口袋里掏出个烤红薯，是老伴给他准备的宵夜。他掰了一半，慢慢啃着，红薯的甜香在夜里格外明显。正啃着，远处传来几声狗叫，他立刻放下红薯，拿起手电筒往声音方向照了照——是村里的狗在巡逻，没什么异常，他这才松了口气，继续坐回棚子里。
后半夜，露水越来越重，塑料布上凝满了水珠，滴在地上“滴答”响。陈老五的脚有点麻，就站起来活动活动，绕着仓库走两圈，一边走一边在心里数：“一、二、三……”数到六十，就去检查一次铁柜，生怕错过什么。他一夜没合眼，眼里布满了红血丝，却一点都不觉得累——只要想到铁柜里的钱是社员们的希望，他就浑身有劲儿。
第二天早上，老周扛着锄头来换班，看到陈老五还坐在棚子里，眼睛盯着仓库门口，赶紧走过去：“老五，你咋还坐着？一晚上没睡？”
陈老五揉了揉眼睛，笑着站起来：“没睡，心里惦记着钱，睡不着。你来了，我去看看铁柜。”他打开仓库门，仔细检查了铁柜，又看了看登记本，确认没问题了，才把钥匙递给老周。
老周接过钥匙，看着他眼里的红血丝，忍不住打趣：“老五，你现在比仓库的锁还靠谱！以前你守夜，我还得担心你喝多了睡过头，现在有你守夜，咱都能睡踏实觉，你就是咱合作社的‘定心丸’！”
周围的社员们也跟着笑起来：“是啊，有老五在，啥贵重东西放仓库都放心！”“上次我的农具放仓库忘了拿，老五夜里特意给我收起来，第二天一早就给我送过去了！”
陈老五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挠了挠头：“没啥没啥，都是我应该做的。咱合作社的东西，就得用心守着。”他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暖烘烘的——从上次守夜失误被大家宽解，到现在成为大伙信任的“定心丸”，他知道，自己的付出没白费。
中午的时候，三秒来仓库拿钥匙，准备去镇上存土豆款。看到陈老五还在仓库门口帮忙整理麻袋，忍不住说：“老五，你昨晚没睡，回去歇会儿吧，这里有我们呢。”
“不用歇，我再帮着整理整理，下午再睡。”陈老五直起身，拍了拍麻袋上的灰，“这麻袋得叠整齐了，不然占地方，下次存东西不方便。”
三秒看着他忙碌的背影，心里满是感慨。他想起第一次让陈老五守夜时的担心，想起红豆种子被老鼠咬后的无奈，再看看现在认真负责的陈老五，突然觉得，人不怕犯错，就怕犯错后不改正。陈老五不仅改了，还把“守夜”这件事做到了极致，成了合作社最靠谱的人。
下午，陈老五回到家，倒头就睡。老伴看着他眼里的红血丝，心疼地给他盖了床厚被子，却没叫醒他——她知道，老伴这是累坏了，也踏实坏了。梦里，陈老五还在仓库门口坐着，手里拿着手电筒，嘴角带着笑，像是在守护着什么宝贝。
而合作社的晒谷场上，社员们正热热闹闹地讨论着明年的种植计划，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笑容——他们知道，有陈老五这样的人守着合作社的物资，有三秒这样的带头人领着大家干，明年的日子一定会越来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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