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王三秒就揣着口袋里的两百块钱往镇上赶。昨晚睡得安稳,眼睛里的红血丝淡了些,身上的旧棉袄也晒过了,没了守夜棚的潮气,只有袖口还沾着点干稻草——那是陈老五昨晚帮他缝补时不小心蹭上的。他要去镇上的农资店买臭草种子,光靠后山挖的那点苗不够,得在种植地四周都种上,织道严实的“味儿墙”,才能挡住野猪。
镇上的农资店开在菜市场旁边,是老周夫妻俩开的,已经营了二十多年。三秒刚走到店门口,就听见老周在里面跟人聊天,声音洪亮,混着农资店特有的化肥和种子的气味,飘出门外。店门口堆着几袋玉米种,袋子上印着“威玉11号”的字样,跟合作社种的是一个品种,旁边还摆着几盆绿油油的菜苗,是刚到的新货。
“老周,忙着呢?”三秒推开玻璃门,走了进去。
老周抬头看见是三秒,赶紧从柜台后走出来,手里还拿着个账本:“三秒啊,稀客!是来买荞麦种的?上次你买的那批,够不够用?”
“不是,这次来是想买点臭草种子。”三秒走到柜台前,从口袋里掏出烟,递了一根给老周,“合作社的地遭野猪了,村里老人说种臭草能防,我想在地里种一圈试试。”
老周接过烟,夹在耳朵上,眉头皱了起来:“臭草种子?这玩意儿少见啊,现在没多少人种了,也就山里的老人才会要。”他转身走到货架后面,翻了翻堆在角落里的几个麻袋,“我记得前年进过一批,不知道还剩不剩,你等着,我找找。”
三秒站在柜台边,看着店里琳琅满目的农资——墙上挂着各种锄头、镰刀,货架上摆着化肥、农药,还有装在小袋子里的蔬菜种子,五颜六色的,标签上写着品种和播种时间。他想起上次来买荞麦种时,老周还特意叮嘱他,荞麦要种在排水好的地里,不然容易烂根,现在想来,老周的话确实管用,合作社补种的荞麦苗已经冒出了绿芽,长得精神得很。
“找到了!还剩两袋!”老周从货架后面走出来,手里拿着两个牛皮纸袋子,袋子上没贴标签,只有用毛笔写的“臭草种”三个字,墨迹有点褪色,显然放了不少时间。他把袋子放在柜台上,拍了拍上面的灰,“就这两袋了,每袋一斤,够你种个半亩地了。这玩意儿好活,撒在地里就能长,不用怎么管。”
三秒拿起一袋臭草种子,打开袋子口闻了闻——一股淡淡的怪味儿,不像新鲜臭草那么冲,却也带着点辛辣,跟村里老人说的没错。“多少钱一袋?”他问。
“都是熟人,算你便宜点,二十块钱一袋,两袋四十。”老周说着,又从柜台里拿出个小本子,“我再给你写点播种的注意事项,这臭草虽然好活,但也有讲究,别种错了。”
三秒付了钱,接过老周写的注意事项——纸上用铅笔写着,臭草适合种在地块边缘,播种时要浅埋,覆土不超过一厘米,浇一次透水,大概一周就能发芽,发芽后不用施肥,靠地里的肥力就能长。他把纸叠好,放进兜里,又拿起两袋化肥:“再要两袋尿素,荞麦苗该追肥了。”
“行,给你算便宜点,五十块钱一袋,两袋一百。”老周麻利地把化肥装在袋子里,递给三秒,“你这合作社遭野猪,也够难的,要是臭草不管用,再来找我,我再帮你想想别的法子。”
三秒谢过老周,扛着化肥,提着臭草种子往回走。镇上的菜市场已经热闹起来,卖菜的小贩吆喝着,买东西的村民讨价还价,声音嘈杂却透着股烟火气。他路过一个卖油条的摊子,买了两根热乎的油条,揣在怀里——等会儿回到合作社,给陈老五和马春花当早饭。
回到合作社时,陈老五已经在菜地里忙活了。他正拿着锄头给荞麦苗松土,身上的蓝布褂子沾了点泥土,额头上冒着汗,看见三秒回来,赶紧放下锄头迎上来:“种子买着了?顺利不?”
“买着了,就剩两袋,刚好够种。”三秒把化肥放在田埂上,从怀里掏出油条,递给陈老五一根,“刚买的热乎油条,你先吃着,垫垫肚子。”
陈老五接过油条,咬了一大口,烫得直哈气,却笑得眼睛都眯了:“还是你想着我!我这肚子正饿着呢,刚松土松了半个时辰,胳膊都酸了。”
马春花也从村里赶来了,手里提着个竹篮,里面装着刚蒸好的玉米粑和一罐子咸菜。“我猜你们没吃早饭,特意从家里带了点。”她把竹篮放在田埂上,看见三秒手里的臭草种子,眼睛亮了起来,“这就是臭草种子?我昨天在网上查了,说这草不仅能防野猪,还能当野菜吃,焯水后炒着吃,味道还不错呢!”
三秒愣了愣,没想到臭草还能吃:“真的?那等长出来了,咱们试试。”
“肯定是真的,我查了好几个帖子,都说能吃。”马春花说着,从竹篮里拿出玉米粑,递给三秒和陈老五,“先吃早饭,吃完了咱们就种臭草,争取今天把所有地块的边都种上。”
三人坐在田埂上,就着咸菜吃玉米粑和油条。玉米粑是马春花用新收的嫩玉米做的,甜香软糯;油条外酥里嫩,带着点油香。风从望海坡吹过来,带着点玉米叶的清香,混着刚翻出来的泥土气息,让人心里踏实。
吃完早饭,三人就开始忙活起来。三秒负责规划播种的位置——在玉米地、菜地、荞麦地的四周都留出半米宽的空地,用来种臭草,还在地块中间每隔十米留了条浅沟,也种上臭草,这样能形成双重防护。陈老五负责翻地,他拿着锄头,把预留的空地翻松,土块打得细碎,方便播种。马春花则负责准备种子,她把两袋臭草种子倒在一个大盆里,加入少量细土,拌匀——老周说这样播种更均匀,不会扎堆。
“老周说,臭草要浅埋,覆土不能超过一厘米,不然发不了芽。”三秒一边用锄头在翻好的空地上划出浅沟,一边跟陈老五和马春花说,“沟深就两指宽,撒完种子后,用脚轻轻踩一下,让种子跟土贴紧,再浇点水就行。”
陈老五“嗯”了一声,手里的锄头动作更轻了,生怕把沟挖深了。马春花则拿着个小瓢,把拌好细土的种子均匀地撒在沟里,动作仔细,像在撒珍贵的珠宝。阳光慢慢升起来,晒在身上暖洋洋的,三人却没心思歇着,手里的活一直没停——得赶在中午前把种子都种完,下午还要挂铃铛,时间紧得很。
玉米地四周的臭草种完时,已经快到中午了。三秒直起腰,捶了捶发酸的后背,看着地里划出的浅沟,沟里撒满了拌着细土的种子,心里踏实了不少。他想起村里老人说的话,臭草长得快,一周就能发芽,再过半个月,就能长成绿油油的“味儿墙”,到时候野猪闻到味儿,肯定不敢靠近。
“先歇会儿,吃了午饭再种别的地,顺便把铃铛挂上。”三秒从田埂上拿起水壶,递给陈老五和马春花,“喝点水,解解渴。”
马春花接过水壶,喝了口,又从竹篮里拿出早上带来的咸菜和剩下的玉米粑:“我带的多,咱们就在这儿吃,省得来回跑,浪费时间。”
三人坐在田埂上,简单吃了午饭。饭后,陈老五去合作社的仓库里搬铃铛——上次买的十几个铃铛不够用,马春花昨天又去镇上买了二十个,现在一共有三十多个,足够在地里挂一圈了。三秒和马春花则留在地里,规划铃铛的悬挂位置——在臭草种植带的外侧,每隔五米挂一个,关键位置比如松林边、土沟旁,要多挂两个,确保野猪一靠近就能碰响。
陈老五扛着铃铛回来时,手里还拿着几捆细铁丝——用来固定铃铛,比麻绳更结实,不怕风吹雨打。“我找了点细铁丝,把铃铛拴在铁丝上,再固定在玉米杆上,稳当!”他说着,就拿起一个铃铛,用铁丝拴好,固定在靠近松林边的一棵玉米杆上,轻轻晃了晃,“叮铃铃”的声音清脆响亮,在地里传得很远。
“这位置好,松林边是野猪常来的地方,铃铛一响,咱们在守夜棚里就能听见。”三秒说着,也拿起一个铃铛,往土沟旁的玉米杆上挂。马春花则负责递铁丝和铃铛,还时不时用手机拍几张照片,发在合作社的微信群里,跟社员们分享进度:“今天种了臭草,挂了铃铛,咱们的‘防野猪防线’快搭好了!”
群里很快就热闹起来,李婶说等臭草发芽了要来帮忙浇水,张叔说要是铃铛不够他家里还有几个旧铜铃,能拿来凑数,就连平时不爱说话的赵大爷都发了条语音,说晚上要过来帮着守夜,让三秒歇歇。三秒看着手机屏幕,心里暖烘烘的——合作社的人就像一家人,不管遇到啥困难,都能拧成一股绳,一起扛。
太阳快落山的时候,所有的臭草种子都种完了,铃铛也挂好了。种植地四周和地块间隔处,都种上了臭草,划出了一道道绿色的“防线”;臭草外侧的玉米杆上,挂满了铜铃铛,风一吹,“叮铃铃”的声音此起彼伏,在望海坡上回荡。三秒站在田埂上,看着眼前的景象,心里踏实了不少——这道“防线”虽然简单,却是大家一起努力的结果,说不定真能挡住野猪。
“咱们再去守夜棚那边看看,把‘土炮’再检查检查,确保晚上能用。”三秒说着,拿起靠在田埂上的锄头,往守夜棚走。陈老五和马春花也跟了过去,手里拿着强光手电筒——晚上守夜还要用。
守夜棚里的稻草又铺了一层,是陈老五早上新添的,比之前暖和多了。三秒拿起墙角的“土炮”,检查了下引信和火药,又往里面加了点铁砂:“晚上要是听见铃铛响,就先晃手电筒,不行再放‘土炮’,尽量别伤着野猪,把它们吓走就行。”
陈老五点了点头,从怀里掏出个酒葫芦,喝了口酒:“放心,我夜里警醒着,只要野猪敢来,保准把它们吓走!”
马春花则从包里拿出个保温杯,里面装着红糖姜茶,递给三秒:“晚上冷,你要是渴了,就喝点姜茶,暖暖身子。我把手机充电线也带来了,放在棚子里,你要是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三秒接过保温杯,心里暖烘烘的。他看着守夜棚外的种植地,看着挂满铃铛的玉米杆,看着刚种上臭草的浅沟,心里突然有了底气——以前总觉得对付野猪是件难事,可现在有了臭草、铃铛和“土炮”,还有陈老五、马春花和合作社所有人的帮忙,好像也没那么难了。
天黑下来的时候,三秒钻进了守夜棚。陈老五本来想留下来陪他,却被三秒劝回去了:“你白天忙了一天,也累了,回去歇歇,明天还要帮着浇水呢,这里有我就行。”马春花也叮嘱了几句,才骑着电动车回村。
守夜棚里很静,只有风穿过玉米叶的声音和铃铛偶尔响起的“叮铃”声。三秒裹紧了棉袄,手里拿着强光手电筒,眼睛盯着种植地的方向——今晚是试种臭草和悬挂铃铛后的第一晚,他要看看这道“防线”到底管不管用。
夜里十一点多,风突然大了起来,挂在玉米杆上的铃铛“叮铃铃”地响了起来,比平时更急促。三秒一下子坐直了身子,握紧手电筒,从守夜棚里探出头,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照过去——光柱里,几只黑影在松林边徘徊,是野猪!它们没敢靠近,只是在臭草种植带的外侧打转,鼻子在地上嗅着,显然闻到了臭草种子的味儿,犹豫着不敢往前。
三秒心里一喜,看来臭草真的管用!他举起强光手电筒,对着野猪晃了晃,又拿起“土炮”,点燃了引信。“砰”的一声巨响,在夜里格外刺耳,野猪被响声吓了一跳,转身就往松林里跑,很快就没了踪影。
三秒松了口气,靠在守夜棚的柱子上,嘴角忍不住往上扬。他知道,这道“防线”虽然只是初步建成,却已经起了作用。只要再等几天,臭草发了芽,味儿更浓了,铃铛和“土炮”再配合着,肯定能把野猪彻底挡在外面。
夜渐渐深了,风也小了,铃铛的声音慢慢平缓下来。三秒喝了口红糖姜茶,热流顺着喉咙滑下去,暖到了心里。他看着外面的种植地,月光洒在地里,给玉米杆和刚种上的臭草镀上了一层银辉,显得格外宁静。他想起爷爷说的话,庄稼人就得跟土地较劲,跟困难较劲,现在,他不仅在跟土地较劲,还在跟野猪较劲,而且,他好像已经开始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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