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里的蝉鸣声比刚才更响了些，三秒把窗户推开条缝，风裹着地里的麦香吹进来，却没吹散空气中的滞涩。老李还坐在原位，手指反复摩挲着搪瓷缸子的边缘，王婶也没走，帕子在手里拧成了团——刚才的分歧虽没吵起来，可两人脸上的顾虑，三秒看得明明白白。
“李哥，王婶，咱再坐会儿，我跟大伙儿好好唠唠。”三秒拉过把椅子，坐在两人对面，没急着说捐款的事，反而拿起桌上的退社申请，指尖在“老周”两个字上顿了顿，“你们还记得不？当年合作社刚成立，咱连买种子的钱都凑不齐，是老周揣着家里卖粮的三千块，连夜送到我家，说‘先把地种上，钱的事以后再说’。”
这话一出口，老李的手顿了顿，眼神飘向窗外——他当然记得，那年他家里的小麦遭了虫灾，是老周带着自家的农药，帮他喷了整整两天，连顿饭都没吃。王婶也松了松手里的帕子，小声接话：“是啊，前两年我孙子生病，还是老周骑着三轮车，送我们去的镇医院。”
三秒把退社申请叠好，放在桌上：“咱搞合作社，图的不就是‘互帮互助’这四个字吗？要是地里的活儿忙不过来，大伙儿能一起搭把手；要是谁家有难处，咱却躲着走，那跟各自种地有啥区别？”他看着老李，语气放缓了些，“李哥，你怕开先例，我懂。可老周这是救命的事，要是咱不帮，他真得把入股的拖拉机卖了——那机子是咱合作社的心头肉，卖了不仅老周没了指望，以后地里的重活儿，大伙儿还得靠人力扛，这不划算啊。”
老李的喉结滚了滚，没说话，却把搪瓷缸子往桌中间推了推，显然听进去了。王婶也跟着点头：“我不是不帮，就是怕以后有人攀比。比如谁家要是觉得捐少了没面子，或者觉得自家的事也该让合作社帮，到时候咋收场？”
“王婶，这点你放心。”三秒立刻接话，从抽屉里拿出张纸，放在桌上，“我已经想好了，捐款完全自愿，不设门槛——捐一块两块是心意，捐一百两百也是心意，绝不强迫，也不公开金额。会计登记的时候，只记名字和金额，不对社员公示，避免攀比。”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至于后续的补贴，我也有想法。今年咱合作社的有机番茄马上要上市，我跟收购商谈好了，每斤能多卖一毛钱。到时候这笔额外的利润，咱拿出一部分，给老周补点损失——不算捐款，算他之前帮合作社干活的‘辛苦补贴’，这样既帮了他，也不让其他社员觉得不公平。”
这话像颗定心丸，老李猛地抬起头，眼里的顾虑少了大半：“你说的是真的？番茄真能多卖一毛钱？要是这样，那补贴老周的钱，就不用从社员的捐款里出了？”
“当然是真的。”三秒拿出手机，翻出跟收购商的聊天记录，递给老李，“你看，收购商都答应了，只要番茄的品质达标，每斤就按这个价收。到时候利润补贴老周，剩下的再分给社员，大伙儿的收益不受影响，还能帮老周渡过难关，这不两全其美吗？”
王婶凑过来看了眼手机，脸上的纠结终于散了，她把帕子叠好放进兜里，笑着说：“要是这样，那我没啥顾虑了！捐款自愿，还不影响大伙儿的收益，咱帮老周也是应该的。我刚才捐的两百块，要是不够，我还能再添点。”
老李也松了口气，从钱包里又掏出一百块，放在桌上：“我再补一百，算我的心意。你说的规矩好，自愿不攀比，还能用利润补贴，这样以后就算再有事，咱也知道该咋办了。”
办公室里的气氛一下子活了过来，刚才没走的几个核心成员也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说：“三秒这主意好，既帮了人，又不添麻烦！”“我也再添点，给老周凑够医药费！”小苏拿着笔记本，笑得眼睛都眯了，笔在纸上飞快地记着，金额一栏越写越多。
三秒看着眼前的场景，心里暖得发烫。他把桌上的钱收起来，递给小苏：“你把这些钱整理好，明天跟社员说清楚捐款规则和利润补贴的事，让大伙儿放心。”
小苏接过钱，用力点头：“放心吧三秒哥，我保证跟每个社员都说清楚，绝不漏了一条。”
老李站起身，拍了拍三秒的肩膀：“以前总觉得你年轻，现在看来，你比咱想得周全。有你领着合作社，咱心里踏实。”
“就是啊三秒，”王婶也跟着说，“以后再有啥难事，咱都听你的，一起商量着来。”
三秒笑着摆手：“不是我想得周全，是大伙儿都把合作社当自家事。只要咱心齐，再难的坎儿都能迈过去。”
成员们陆续走了，办公室里只剩下三秒和窗外的蝉鸣。他拿起桌上的退社申请，指尖轻轻拂过纸面，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老周不用退社了，周婶子的医药费有了着落，合作社的人心也更齐了。
他掏出手机，给老周发了条短信：“周叔，医药费的事都安排好了，你安心照顾周婶子，手术一定顺利。等你回来，咱还一起种地里的番茄。”
没一会儿，老周回了条长长的消息，字里行间都带着激动：“三秒，谢谢你，谢谢合作社的大伙儿……等我媳妇好了，我一定好好干活，报答大伙儿的情。”
三秒看着短信，笑了。他走到窗边，望着远处的田野——地里的番茄已经挂了果，青莹莹的，再过阵子就能变红。他知道，今年的收成一定会很好，合作社的日子，也会像这番茄一样，红红火火，越来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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