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家老宅。
杵在江海市最贵的那片园林里。
今晚灯火通明，车水马龙。
苏家老太太八十大寿，来的全是江海市有头有脸的人物。
苏晚晴穿了身月白色的旗袍，身条儿没的说，就是人冷得像冰。
她挽着林阳的胳膊一出现，全场的目光就全盯了过来。
等看清她旁边的林阳，那股子惊艳味儿立马就变了。
变成了审视，探究，还有藏不住的轻蔑。
林阳一身笔挺的汤姆福特西装，人很镇定，看不出深浅。
跟苏晚晴站一块，倒也登对。
只是他这张脸，太生了。
“晚晴，这位是？”
一个画着浓妆的妇人走了过来，是苏晚晴的二婶。
她的眼睛在林阳身上扫来扫去，像在给猪肉估价。
“看着面生啊，哪家的公子哥？”
苏晚晴还没开口，旁边一个混不吝的年轻人就抢着开了腔。
“二婶，这您就不懂了吧？咱们晚晴妹妹现在眼光‘超前’，专挑好看的，管他什么出身。”
说话的是苏家旁系的苏文豪。
上次在拍卖会吃了亏，今天看林阳一个人，觉得能把场子找回来。
他话一说完，周围几个苏家亲戚就发出几声憋着的贼笑。
在他们眼里，苏晚晴这种女人，身边的男人起码得是豪门大少。
林阳这张生面孔，八成是想吃软饭的小白脸。
“苏文豪，嘴巴放干净点。”
苏晚晴眼神一冷。
“哎哟，妹妹别气嘛，哥哥开个玩笑。”
苏文豪一脸欠揍的表情，话里的刺更重了。
“就是不晓得，这位林先生，给老太太备了什么大礼？可别让我们看扁了哦。”
周围那些不怀好意的眼神，林阳全当没看见。
他只是拍了拍苏晚晴的手背，让她别理会。
这副样子，落在苏文豪他们眼里，更坐实了“软饭男”的猜想。
装，你接着装。
寿宴开始，到了送礼的环节。
“华远集团王总，送明代唐寅山水画真迹一幅！”
“星海地产李董，送和田羊脂玉如意一柄！”
“天盛集团。。。”
一件件值钱的玩意儿抬上来，金的银的玉的，全是古董字画。
可主位上的苏老太太，脸上挂着客气的笑，那双看透了世事的眼睛里，一点波澜都没有。
对她这种人来说，钱能买到的东西，再也戳不动她的心窝子。
苏文豪得意洋洋的送上他花大价钱弄来的一尊清代粉彩佛像，值个近千万，惹来不少吹捧。
老太太也只是点了点头。
“文豪有心了。”
然后就没了。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有意无意的飘向了苏晚晴旁边的林阳。
好戏，要开场了。
“下一位，由苏晚晴小姐的男伴，林阳先生，为老太太献上寿礼。”
司仪拔高了嗓门。
苏文豪跟几个亲戚交换了个准备看戏的眼神。
就等着看林阳怎么丢人现眼。
在全场的注视下，林阳站了起来。
他两手空空，直接走到了寿台前。
“空着手？”
“不是吧，真被说中了？来白吃的？”
“脸都不要了！苏家的脸都被他丢光了！”
宾客席里顿时嗡嗡作响，苏文豪差点没笑出声。
苏晚晴的二婶脸都绿了，觉得这侄女太不懂事。
苏晚晴攥紧了手心。
她看着林阳那个淡定的背影，第一次心里没底。
林阳对周围的噪音听而不闻，对着主位上的老太太，恭恭敬敬的鞠了一躬。
“老太太，小子晓得，金山银山您见多了，不稀罕。”
林阳的声音不大，但很清楚，整个厅里都听得见。
“所以，小子今天斗胆，为您送上一份别的。一份。。。活着的念想，一段找回来的青春。”
大伙儿都听懵了。
这说的什么玩意儿？
苏文豪冷哼。
“装神弄鬼！拿不出东西就直说，搞这些虚的有什么用？”
林阳没理他，只是侧过身，对着宴会厅一侧的表演舞台，做了个“请”的手势。
灯光变了。
闹哄哄的宴会厅慢慢安静下来。
一阵悠扬的丝竹声里，一个穿着素色戏服的老妇人，慢慢走上了台。
她没化妆，脸上有岁月的痕迹，但那一身的气派，那双会说话的眼睛，一下子把所有人的魂都勾住了。
宾客里，几个上了年纪的老板，看清那妇人脸的瞬间，有人直接站了起来。
“那。。。那是。。。刘若云大师？”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那不是国宝级的昆曲大师刘若云吗？”
“我听说她二十年前嗓子就废了，以经金盆洗手，发誓再不上台！多少达官贵人捧着金山都请不动她唱一句，怎么会在这里？”
下面直接炸了锅。
而主位上的苏老太太，看清台上那人的瞬间，身子猛的一震，人僵住了。
她那双一直很平静的眼睛，此刻骤然睁大，死死盯着台上的人，嘴唇哆嗦，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台上，刘若云对着老太太的方向，弯腰一拜，没说话。
笛声响了。
是《牡丹亭·游园》的前奏。
所有人都憋住了气。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那清亮婉转的唱腔，从刘若云嘴里流出来的一刹那，整个宴会厅，连根针掉地上都听得见。
在场的人，懂戏的不懂戏的，全被那嗓音给镇住了。
那声音里没有半点沙哑和老态，清澈的跟她二十年前巅峰时一模一样！
而苏老太太，听到第一句唱词，眼里的震惊就全变成了化不开的回忆。
一行清泪，就这么从她长满皱纹的眼角，滚了下来。
她的魂，一下子被拉回了六十年前。
那会儿，她还是个没出阁的姑娘，最爱干的事，就是跟着那个后来成为她丈夫的年轻人，去听刘若云的《牡丹亭》。
那是她整个青春里，最亮堂，最美的一段记忆。
后来，丈夫走了，刘若云也封了嗓。
这段记忆，就成了她心里一个再也碰不得的遗憾。
她做梦也想不到，在自己八十大寿这天，这辈子，竟然还能亲耳听到这一曲《牡丹亭》。
还是传说中的刘若云本人唱的，用她那被神仙治好了一样的嗓子。
一曲终了。
余音还在梁上绕。
全场还都傻着，没人出声。
刘若云又对着老太太遥遥一拜，在所有人震麻了的目光里，悄悄退了下去。
“啪，啪，啪。。。”
苏老太太颤抖的，慢慢的拍起了手。
随即，雷一样的掌声响彻了整个宴会厅，停不下来。
所有人都明白了这礼物的分量。
这已经不是钱能衡量的了。
治好一位国宝大师的绝症，再请动她为一个人破例登台，这背后的人脉和能量，简直没法想！
更要命的是，这份礼物，准准的，狠狠的，砸在了老太太心窝子最软的那块地方。
它叫醒的，是一个老人封了半个世纪的青春和爱情。
之前送那些名画古董的宾客，此刻只觉得脸上一阵烧。
他们那用钱堆出来的礼物，在林阳这份“活着的念想”面前，俗不可耐，屁都不是。
苏文豪面如死灰。
他那尊千万的佛像，此刻看起来就是个天大的笑话。
他张着嘴，脑子里一团浆糊，不会转了。
他引以为傲的家世和钱，在林阳这种不讲道理的神仙操作面前，简直是降维打击。
苏老太太不让人扶，自己拄着拐杖，颤巍巍的站了起来。
她谁也没看，径直走到了林阳面前，伸出那只布满皱纹的手，紧紧的，紧紧的握住了林阳的手。
她的眼里全是泪，声音抖的厉害。
“孩子。。。好孩子。。。”
她哽咽着，连说了两个“好孩子”，才缓过劲来，抬起头，扫视全场，用一种无比郑重的口气，一个字一个字的说：
“这是我苏吟雪，活了八十年，收到过的，最好的寿礼！”
“不是之一，是唯一！”
这话一出，全场鸦雀无声。
之前嘲讽林阳的苏家亲戚们，一个个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丢人现眼。
苏晚晴站在一旁，看着被奶奶紧紧拉着手，脸上却还挂着谦逊笑容的林阳。
她那颗早就跟死水一样的心，第一次被砸进了一块巨石，翻江倒海。
她本以为，这场考验，是让他去找一件钱买不到的东西。
考的是他的心思。
她哪能想到，他居然直接用那看不见底的本事，“造”出了一件无价之宝！
他不是在答题。
他是在出题。
宴会结束时，几乎所有宾客都主动过来跟林阳搭话，客气热情的不行，跟刚进门时完全是两个样。
回去的劳斯莱斯里，一片安静。
苏晚晴侧过头，看着窗外飞快闪过的夜景，玻璃上倒映出林阳平静的侧脸。
这个男人，又一次，用她完全看不懂的方式，轻松碾碎了她所有的算计。
她承认，自己又一次。。。彻底的，看走眼了。
不过，第一关过了，还有第二关，第三关。。。
苏晚晴的唇角，自己都没察觉的，向上挑了一下。
她忽然有点期待。
这个男人接下来，又会给她带来什么样的“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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