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家暖阁里，血腥气跟高俊那绝望嘶吼的余音还飘在空气里，跟顶级檀香混成一股子诡异又压抑的味道。
苏家的几位叔伯，像是被抽干了精气神，个个面如土色，瘫在椅子上，连大气都不敢喘。
他们看林阳的眼神，已经不是审视也不是嫉妒，而是纯粹的，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恐惧。
苏秉德，这个执掌苏家权柄半个世纪的老人，此刻也像是瞬间老了十岁。
他挥了挥手，声音沙哑的对那些丢了魂的子孙们说：
“都下去吧，没我的命令，谁也不准再踏进来半步。”
众人如蒙大赦，连滚带爬的逃离了这个让他们一辈子都忘不了的是非之地。
很快，整个暖阁就剩下三个人。
林阳，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儿，正温柔的用手帕擦着苏晚晴因为紧张而冰凉的手心。
苏晚晴，靠在他身边，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换来的是前所未有的安稳跟踏实。
而苏秉德，则像是下了某种决心，他亲自从茶几下拿出一套没用过的紫砂茶具，手有些抖的，为林阳沏了一杯茶。
然后，他站起身，对着林阳，深深的鞠了一躬。
“林阳，之前...是我这把老骨头，有眼不识泰山了。”
这一拜，彻底放下了他身为苏家掌门人的所有骄傲，也代表了这位老人最彻底的臣服跟认可。
苏晚晴惊的站了起来：
“爷爷！”
林阳却只是轻轻按住了她，平静的受了苏秉德这一礼。
他端起那杯热气腾腾的茶，轻轻吹了吹，没喝。
“老爷子言重了。”
他的声音淡然，“今天这场戏，过程不太愉快，但好在结果还算圆满。我想，关于我跟晚晴的事，苏家应该不会再有异议了。”
他以为，一切都已尘埃落定。
但，苏秉德却慢慢的摇了摇头，那张布满皱纹的老脸上，是一种比刚才面对高家覆灭还要沉重百倍的凝重跟苦涩。
“不...你错了。”
老爷子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绝望。
“今天发生的一切，包括华泰集团的易主，包括你跟我的棋局，甚至包括高俊这个跳梁小丑的上门挑衅...”
他顿了顿，抬起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林阳。
“都只是开胃菜。”
“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刚刚开始。”
这话一出，连林阳的眼神，都微微一凝。
苏晚晴更是心头一紧：
“爷爷，您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还有比高家更难缠的对手？”
“高家？”
苏秉德自嘲的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全是悲凉，“高家在它面前，连提鞋都不配！高家充其量，只是一头养在笼子里的狼。而我们即将要面对的，是一头真正盘踞在山巅之上，俯瞰众生的...恶龙！”
他重新坐下，整个人的气势都颓了下去。
“林阳，我问你，你觉得如今的华夏，最强大的力量是什么？”
不等林阳回答，他便自问自答：
“不是金钱也不是商业帝国，是那几份能决定一个行业一个地区生死的红头文件。是那种能够让你一夜之间拥有合法垄断地位，也能让你所有商业许可瞬间作废的...权力。”
“而我们苏家，如今面对的，就是一个这样的家族。”
苏秉德的声音压得极低，仿佛在说着一个禁忌的名字。
“燕京，李家。”
“李家？”
林阳的眉头，第一次真正的皱了起来。
这个姓氏，他好像在哪听过，却又一下想不起来。
“你没听过很正常。”
苏秉德苦笑道，“因为他们的名字，从来不会出现在任何财富榜单上。他们的力量，也从不体现在股市的K线图里。他们，是真正站在规则之上的存在。”
老爷子深吸一口气，开始将那座压在苏家头顶的大山，一层层揭开。
“李家的上一代，出过三位封疆大吏。这一代，更是人才辈出，渗透到了国家经济命脉的各个核心部门。我们华夏最大的稀土矿脉跟最主要的能源进口渠道，全在他们手里。”
“这不是商业垄断，这是国家赋予他们的，合法的权力垄断。晨曦资本再强，强得过国家机器吗？”
“他们跺一跺脚，整个华夏的重工业都要抖三抖。十年前，北方有个家族，实力比我们苏家只强不弱，就是因为在一次会议上，无意中顶撞了李家的一个人，半个月后，一份行业整顿文件下来，那个家族百年的基业，在三个月内，灰飞烟灭。甚至到最后，都没人知道是李家动的手。”
“他们要你死，甚至不需要自己动手。”
一番话，说得暖阁内的空气都好像凝固了。
苏晚晴的脸色变得苍白，她紧紧抓住林阳的手臂，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获得一丝安全感。
她终于明白，爷爷之前所有的考验，根本不是为了考验林阳，而是在绝望的寻找一根能救苏家的救命稻草。
“这样的庞然大物，为什么会盯上我们苏家？”
苏晚晴颤声问道。
苏秉德的脸上，露出极度的屈辱跟愤怒。
“因为，李家的第三代里，最受宠爱的那个长孙，李默，看上了你。”
“半年前，他通过燕京的关系，向苏家传话，说是要与我们联姻。那不是商量，是通知，是恩赐。”
“我一直拖着，不敢答应，更不敢拒绝。直到你跟林阳的事情，通过晨曦资本的盛典传遍了全国...在他们看来，我们苏家这是在公然的打他们的脸。”
“三天前，他们下了最后的通牒。”
苏秉德闭上眼睛，脸上写满了无力，“要么，让你立刻跟林阳断绝一切关系，乖乖去燕京完婚。要么...他们就让苏家，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
原来，这才是苏家面临的真正死局！
一边是连国家都要倚重的红色巨无霸。
另一边，是自己最疼爱的孙女，以及她身边这个同样深不可测的男人。
苏秉德根本没得选。
所以，他才设下这重重考验，他想看看，林阳这把从天而降的利剑，到底有多锋利，能不能替苏家，从这绝境里，劈开一道哪怕最微小的生机。
苏晚晴听完，浑身都在发抖。
她看着林阳，眼中充满了愧疚跟恐惧：
“林阳，对不起...我...我不知道...”
她怕了，她不是怕苏家覆灭，她是怕林阳因为自己，去挑战一个根本不可能战胜的敌人。
然而，从头到尾，林阳都没有说话。
他脸上的表情，在听完这一切后，变得异常平静。
那是一种跟他平时那种慵懒淡然截然不同的，如同深海般死寂的平静。
他没有被李家的滔天权势吓倒。
他也没有因为这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而愤怒。
他只是安静的听着，那双眼睛里，仿佛在进行着某种极为复杂的推演和计算。
良久，他才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又沙哑。
“这个李默...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的第一个问题，便直指核心。
苏秉德愣了一下，随即答道：
“我没见过他，但听说，此人行事乖张，心胸狭窄，睚眦必报。他看上的东西，无论用什么手段，都一定要得到。在燕京圈子里，人称‘笑面阎罗’。”
林阳点了点头，又问道：
“那所谓的最后通牒，期限是多久？”
“一个星期。”
苏秉德的声音带着颤抖，“从三天前算起，我们...只剩下四天时间了。”
四天。
四天时间，要去撼动一个屹立在国家权力之巅的庞然大物。
这已经不是考验了。
这是神话。
苏秉德说完这两句话，便颓然的靠在椅背上，他看着林阳，眼中闪过最后一丝希冀的光芒。
“我知道，这个要求，强人所难。李家不是高家，你的金钱在他们面前，起不到决定性的作用。所以...如果你现在选择离开，我...我们苏家，绝无半句怨言。我会立刻召开记者会，宣布苏家跟你划清界限，绝不拖累你。”
这是他最后的底线，也是他最后的挣扎。
整个暖阁，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苏晚晴的泪水，再也忍不住，顺着脸颊滑落。
她紧紧的抱着林阳的手臂，仿佛一松手，他就会消失不见。
林阳没有看她，也没有看苏秉德。
他端起面前那杯已经有些凉了的茶，一饮而尽。
然后，他笑了。
那笑容里，没有了之前的玩味和戏谑，换上的是一种让人心悸的，冰冷又决绝的战意。
“老爷子，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
他站起身，走到苏晚晴面前，轻轻的，为她拭去脸上的泪水。
“我林阳的女人，也是别人可以随意染指的？别说他区区一个李家，就算是天王老子，敢动她一根汗毛，我也要让他...神魂俱灭！”
这番话，他说得斩钉截铁，充满了不容置疑的霸道跟担当。
苏晚晴呆呆的看着他，心里所有的恐惧和不安，都在这一刻，被一股巨大的幸福跟安全感所取代。
林阳转过身，重新看向已经彻底愣住的苏秉德，他那平静的眼底深处，仿佛有两团金色的火焰，正在熊熊燃烧。
“你说错了。这不是考验。”
林阳的声音恢复了平静，但那平静之下，是足以吞噬一切的疯狂。
“这是我的...一次警告。”
“一次对所有敢于窥视不属于自己东西的人的警告。”
“一个星期？太久了。”
他伸出三根手指。
“三天。”
“三天之内，我会让那个叫李默的，亲自滚到江海，跪在苏家门口，向晚晴，磕头谢罪。”
“至于李家...”
林阳的嘴角，勾起一个嗜血的弧度。
“我会让他们明白一个道理。”
“规则，之所以是规则，是因为，还没有出现一个，足以打破它的人。”
“而现在，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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