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明山连滚带爬地消失在昏暗的林地中，山洞前的空气却仿佛凝固了一般，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猎户……她去叫猎户了……”刘氏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语，脸色惨白如纸。
对于常年生活在土地上的庄稼人来说，“猎户”两个字，代表的就是另一群人。他们熟悉山林，心狠手辣，手里常年握着弓箭和猎刀，为了生存敢和山里的猛兽搏命。在如今这人命不如狗的乱世，这样的人，为了几口吃的，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叶明远的身子也控制不住地抖了起来，他猛地看向叶蓁蓁，急道：“蓁蓁，我们……我们赶紧收拾东西，连夜走吧！换个地方！被猎户盯上，我们斗不过的！”
走？
叶蓁蓁看着他们好不容易才搭建起来的、有了几分“家”的模样的山洞，眼神锐利而坚定。
“我们不走。”
她的声音不大，却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让惊慌失措的父母瞬间安静了下来。
“爹，娘，你们想，我们能走到哪里去？”她冷静地分析道，“这片山林，我们不熟，可猎户熟。我们拖家带口，跑得再快，能有他们快吗？我们现在走了，就是把我们好不容易找到的安身之所，拱手让人。到时候我们流落在外，天寒地冻，无处容身，才是真正的死路一条。”
叶明远和刘氏张了张嘴，却一句话都反驳不出来。女儿说的，是实情。
“唯一的活路，”叶蓁蓁的目光扫过洞口的岩壁，扫过周围茂密的树林，“就是守在这里。把这里，变成他们啃不动，也不敢啃的硬骨头！”
守？拿什么守？他们一家三口，一个老实巴交的庄稼汉，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还有一个半大的女儿。对方可是常年在山里讨生活的猎户！
看着父母眼中的恐惧和不信，叶蓁蓁深吸一口气，将那只还在滴血的野兔往旁边一放，拿起那把求生斧，沉声道：“拿这个守，拿我们的脑子守！”
她走到洞口，用脚丈量了一下周围的地形，脑中飞速地构建着一个立体的防御体系。
“爹，你过来。”
叶明远连忙走上前。
“从现在开始，我们要跟时间赛跑。”叶蓁蓁用斧柄在地上画出一个范围，“我们要在洞口五十步之内，布下三道防线。”
“第一道，是陷阱。”她指向远处一片茂密的灌木丛，“那里是进我们山洞的必经之路，地势又低。爹，你力气大，我们用斧子和工兵铲，在那里挖一个大坑，里面插上削尖的木桩。上面用树枝和浮土做好伪装。”
叶明远看着女儿的眼睛，那里面没有丝毫的慌乱，只有冷静的谋划和部署。这让他那颗慌乱的心，也跟着安定了几分。他重重地点了点头：“好！”
“第二道，是警戒。”叶蓁蓁继续道，“我们要多弄些绊索，就像刚才对付叶明山那样。但是这次，我们不在绳子上绑石头，而是绑上一些能发出声响的东西。一旦有人闯入，我们就能第一时间知道。”
“可是……我们哪有能响的东西？”刘氏小声问。
叶蓁蓁神秘一笑，转身进了山洞。片刻之后，她拿出几个空扁的铁皮罐头盒，还有一小捆细密的铁丝。
“用这个。”她晃了晃手里的罐头盒，“把它们串起来，只要有人碰到铁丝，它们就会‘叮叮当当’地响个不停。”
这些在现代社会随手可弃的垃圾，在此刻，却成了最有效的预警装置。
“第三道，是防御工事。”叶蓁蓁指着洞口前那片空地，“我们要在这里，用削尖的木头，做几排拒马，把洞口牢牢护住，让他们没办法轻易冲进来。”
陷阱、警戒、攻事。
一套简单而有效的防御方案，从叶蓁蓁口中有条不紊地说了出来。叶明远听得目瞪口呆，他无法想象，自己这个女儿，脑子里怎么会装着这么多他闻所未闻的东西。
但他来不及多想，求生的本能和对女儿的信任，让他立刻行动起来。
“我这就去砍树削木桩！”叶明远拿起斧子，浑身充满了干劲。
“娘，你和我在附近多设一些绊索和铁罐头，我们还要多收集一些干柴，堆在洞口，万一守不住，我们还能放火。”叶蓁蓁条理清晰地分配着任务。
“好，娘听你的！”刘氏也擦干了眼泪，拿起了铁丝和罐头盒。
一家三口，分工明确，立刻投入到紧张的布防工作中。
夕阳西下，夜幕缓缓降临。
山洞周围已经大变了样。
洞口前，几排由粗壮树干削成的、尖端锋利的巨马，狰狞地指向外面，形成了一道坚固的屏障。
而在通往山洞的几条小路上，一个个精心伪装的陷阱和预警装置，如同沉默的哨兵，潜伏在黑暗之中。
山洞里，新砌的灶台第一次升起了火焰。火光驱散了山洞的阴冷，也映照着一家三口疲惫却坚毅的脸庞。
锅里炖着香喷喷的兔肉汤，浓郁的肉香在洞中弥漫。这是他们用自己的劳动换来的第一顿丰盛晚餐。
刘氏给每人都盛了一大碗兔肉汤，看着丈夫和女儿狼吞虎咽的样子，脸上露出了疼惜又欣慰的笑容。
“蓁蓁，歇会儿吧，看你累的。”她心疼地给女儿擦了擦脸上的汗渍和泥土。
叶明远喝完一碗汤，感觉浑身的力气都回来了。他看着洞外那些自己亲手布置的防御工事，一股前所未有的踏实感涌上心头。
他放下碗，郑重地看着叶蓁蓁：“蓁蓁，爹以前……真是瞎了眼，也糊涂。以后，这个家，就全听你的。”
这个老实了一辈子的男人，在这一刻，是真正地将一家之主的担子，交到了女儿那看似稚嫩的肩膀上。
叶蓁蓁笑了笑，没有说话，只是又给他盛了一碗汤。
吃完晚饭，谁也没有睡意。
叶明远提着一根削尖的长矛，守在洞口的拒马后面。刘氏则紧张地竖着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
叶蓁蓁靠在洞口的岩壁上，手里紧紧握着那把求生斧，闭目养神，脑中不断复盘着每一个防御细节，思考着可能出现的疏漏。
夜，越来越深。
山林里，除了偶尔传来的几声虫鸣和夜枭的啼叫，一片死寂。
这种寂静，反而更让人心慌。
就在叶明远和刘氏的神经都快要绷断的时候，忽然——
“叮铃哐当！”
一声清脆刺耳的金属碰撞声，从山坡下方的密林中猛地响起，在寂静的夜里，传出老远！
是预警装置被触发了！
“来了！”叶蓁蓁猛地睁开眼睛，目光如电。
叶明远和刘氏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别出声！灭火！”叶蓁蓁低喝一声。
刘氏手忙脚乱地用湿泥土将灶膛里的火苗扑灭，山洞瞬间陷入了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一家三口屏住呼吸，借着洞口微弱的月光，死死地盯着山坡下的方向。
没过多久，几点火光在林间亮起，如同鬼火一般，摇摇晃晃地，正朝着他们山洞的方向移动过来。
火光越来越多，一、二、三、四……足足有五六个！
他们，终究还是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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