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月黑风高,浓重如墨汁般的乌云彻底遮蔽了枉死城上空那轮本就晦暗不明的冥月,不透一丝光晕。
只有零星几处悬挂在街角的幽蓝色魂灯,在死寂的黑暗中顽强地摇曳着,投下晃动扭曲的光影,如同旷野中飘忽不定的鬼火,更添几分阴森。
寂魂客栈内外,空气仿佛凝固,弥漫着一股山雨欲来、令人心悸的压抑与死寂,连往常夜间惯有的游魂低语都诡异地消失了。
房间内,楚云并未入睡,也没有像往常一样打坐调息。
他盘膝坐在那张冰冷的石床之上,太初道剑横置于膝前,剑身黯淡无光,却自然散发着令人心寒的锋锐。他的指尖,正以一种稳定而缓慢的节奏,轻轻拂过冰凉光滑的剑身,仿佛在与老友交流。
黑暗中,他那双悄然开启的混沌道瞳,闪烁着冷静而深邃的灰白光芒,如同潜伏在暗夜中的猎手之眼,洞察着外界任何一丝能量的细微变化。
白璞则安静地趴伏在门口冰凉的地面上,看似闭目假寐,呼吸均匀,实则全身肌肉如同上紧的发条般紧绷着,一双毛茸茸的耳朵高高竖起,如同最精密的雷达,不放过外界传来的任何一丝细微声响,哪怕是远处屋檐滴落的水珠声。
从乌府归来后,那股如芒在背、挥之不去的冰冷杀意,绝非错觉。楚云无比相信自己的灵觉预警,尤其是在炼化了魂源玉髓、神魂之力与敏锐度都大涨之后。
夜幽的人,或者说那位实力深不可测、已达返虚大圆满之境的“阴骨”长老,很可能已经精准地锁定了他们的藏身之处,并且……就在今晚,即将动手!
“来了。”
突然,楚云眼神骤然一凛,如同寒星炸裂,冰冷的传音瞬间抵达白璞的识海。
几乎在他传音示警的同一刹那——
客栈外围,他耗费心神布下的、如同蛛网般层层嵌套的所有预警与防护阵法,如同被一连串无形巨锤狠狠砸中的琉璃,接连不断地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光芒爆闪一瞬后便彻底黯淡、破碎!
数股强大而阴冷、如同来自九幽深处的气息,毫无征兆地从四面八方不同的阴影角落中涌现,形成一个配合默契、滴水不漏的严密包围圈,将整个寂魂客栈以及周边数十丈的区域,如同铁桶般牢牢封锁。
这些气息彼此交织、呼应,隐隐构成一个简易却有效的合击军阵,一股令人头皮发麻、近乎窒息的肃杀之气弥漫开来,仿佛连空气都变得粘稠沉重。
来的共有七人!
其中两道气息,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渊深似海,带给楚云强烈的威胁感,赫然是返虚境后期的强者!
另外五人,也皆是魂力凝实、煞气内蕴的返虚境中期好手!
这般堪称豪华的围杀阵容,足以在枉死城内轻易覆灭一个中型帮派,可见夜幽皇子对楚云的忌惮与必杀之心,是何等的坚决与不计代价。
为首者,似乎不屑于隐藏,正是白日里在阴影中窥伺的那名脸上带着蜈蚣般狰狞疤痕的鬼修,其修为已达返虚七重,代号“鬼刃”。
他身旁,站着一名身形高瘦如同竹竿、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的老者。老者面容枯槁如同树皮,眼窝深陷,唯有一对瞳孔中,跳动着两簇幽绿诡异、仿佛能灼烧灵魂的魂火,周身散发出的阴冷死寂气息,比鬼刃还要更胜一筹,正是另一位返虚后期强者,人称“幽魂叟”。
而在这七名明面上的追杀者之后,一股若有若无、却如同万载玄冰般深沉刺骨、令人神魂都为之冻结的恐怖威压,如同无形的天幕,悄然笼罩着整个战场。
那是属于返虚大圆满的领域之力!——“阴骨”长老虽未直接现身,却已然亲临现场,如同高踞蛛网的捕食者,冷漠地掌控着全局!
“不能被困在客栈里!”楚云心念电转,瞬间做出决断。
客栈内部空间狭小,不利于他和白璞发挥速度与灵活的优势,一旦被对方的阵法彻底困死在这方寸之地,面对两位返虚后期强者的正面猛攻,以及那位隐藏在暗处、随时可能发出致命一击的大圆满,后果不堪设想!
“从后窗走,目标城西乱葬岗!那里地势复杂,坟冢林立,阴气浓郁至极,既能极大干扰他们的神识感知与合击阵法,也方便我们借助地形摆脱追踪,甚至……寻机反杀!”楚云迅速制定好策略,传音给白璞。
两人动作迅如闪电,配合默契无比,如同两道没有重量的青烟,悄无声息地推开后窗,身形一掠,便融入了后方那条更加漆黑、堆满杂物的狭窄小巷。
他们刚离开不到三息时间,客栈的前后门便在一阵剧烈的能量爆炸声中轰然破碎!木屑与碎石如同暴雨般向内激射!
七道鬼魅般的身影,带着浓烈的杀意,如同离弦之箭般射入房间,却只看到空荡荡的石床,以及那扇仍在微微晃动、仿佛在嘲笑他们的后窗。
“追!他们跑不了多远!罗盘锁定,他们逃不出我们的手掌心!”蜈蚣疤修士鬼刃厉声喝道,脸上疤痕扭曲,显得愈发狰狞。他手中托着一个不断旋转、表面铭刻着无数细密鬼文的黑色罗盘,那指针正死死指向楚云二人逃离的方向,散发出稳定的追踪波动。
楚云和白璞将自身速度提升到极致,在枉死城那如同迷宫般错综复杂、狭窄而阴暗的巷道中急速穿梭,身形带起模糊的残影。
然而,身后的追兵如同附骨之疽,紧咬不放。那黑色罗盘法器显然能精准锁定他们残留的气息,而且对方似乎极其精通合击与围堵战术,不断有人试图从侧翼迂回,隐隐形成一个不断收缩的包围圈。
“楚大哥,这样下去不行!他们的阵法在缓缓合拢,活动空间越来越小了!”白璞焦急地传音,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四周仿佛有无形的魂力壁垒正在缓缓挤压而来,空气的流动都变得滞涩。
楚云眼神冰冷,心中杀意如同被点燃的干柴,熊熊燃烧。在经过一个四通八达的十字路口的瞬间,他猛地停下脚步,双手十指如同穿花蝴蝶般,带起道道残影,以一种玄奥的韵律快速结印!
五道微弱的、分别呈现金、青、蓝、红、黄五色,蕴含着五行生灭轮转之理的细小流光,悄无声息地没入脚下地面、以及两侧墙壁最深沉的阴影之中,如同水滴融入大海,没有激起丝毫波澜。
“五行轮转,迷踪幻灭,心神惑乱,起!”
这是他结合《混沌道经》对五行本源力量的深刻领悟,以及新近参悟的上古符文知识,临时构思并布置的一个简易复合阵法。此阵虽无强大直接杀伤力,却兼具迷幻视觉、干扰神识感知、扭曲方向感,乃至短暂困锁敌人行动之效!
追兵紧随其后,赶到十字路口。鬼刃手中那原本稳定指向的罗盘指针,突然如同发疯般疯狂旋转起来,失去了明确的方向指引!
四周原本稀薄的雾气,仿佛被无形之力搅动,骤然变得浓郁粘稠,如同实质的灰白色棉絮,严重遮蔽了视线,连神识探出都如同陷入泥沼,变得模糊不清。
更诡异的是,脚下的青石路面仿佛活了过来,开始轻微地扭曲、变换着方向,让人产生强烈的眩晕感,甚至连身旁同伴的气息都变得时远时近,难以准确把握。
“小心!有诈!是阵法!对方是阵法大师!”鬼刃脸色骤然剧变,连忙嘶声提醒同伴。他万万没想到,对方在如此仓促的逃亡途中,竟还能分出心神,布下如此精妙、迅捷的干扰阵法!
然而,就在他因阵法突现而心神出现一丝不可避免的波动与迟滞的刹那——
“吼——!!!!!”
一声震耳欲聋、仿佛来自远古蛮荒的恐怖虎啸,如同九天惊雷悍然炸响,瞬间撕裂了浓重的迷雾与寂静!恐怖的声浪带着白虎圣兽的无上威严,如同实质的冲击波,狠狠撞向所有追兵的神魂!
白璞从一侧因阵法而扭曲、光影斑驳的阴影中猛然扑出!他的身形在半空中如同吹气般急剧膨胀、舒展,瞬间完全显化出那威风凛凛、煞气冲霄的庞大白虎真身!
纯粹的圣兽血脉威压,混合着裂天戈残骸那仿佛要撕裂万古苍穹的恐怖凶煞之气,如同决堤的洪流般席卷开来,对鬼族修士形成了源自生命层次与神魂本源的双重极致压制!
他额间那“王”字金纹,此刻璀璨得如同黑暗中的第二轮太阳,绽放出万丈金芒,霸道地驱散了周遭大片的迷雾!
右前爪悍然探出,那截裂天戈残骸的虚影与白虎一族传承的戮神爪无上锋芒完美融合,化作一道横贯整条街道、缠绕着无数跳跃炸裂的白金煞气雷霆的毁灭巨爪,带着裁决世间一切邪恶、破灭万法的无上威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抓向那三名因阵法干扰而阵型散乱、心神失守的返虚中期鬼修!
那三名鬼修何曾直面过如此恐怖的圣兽之威与上古神兵煞气的双重碾压?仓促之间凝聚起的魂力护盾和施展出的防御法术,在那仿佛能撕裂一切的白金巨爪面前,脆弱得如同阳光下的冰雪,连一瞬都未能支撑住,便瞬间消融、破碎、瓦解!
“噗!噗!噗!”
三声沉闷如击败革的爆响,几乎不分先后地响起!
那三名返虚中期鬼修,甚至连一声像样的惨叫都未能发出,便在白金巨爪那摧枯拉朽般的恐怖威力下,肉身如同脆弱的陶瓷般瞬间崩溃,魂体更是被至阳至刚的庚金神雷与裂天戈那蛮横的煞气彻底撕裂、净化,化作缕缕扭曲升腾的青烟,彻底消散于天地之间!
一击,干脆利落,秒杀三人!
“孽畜!安敢如此猖狂!找死!”那名高瘦如竹竿的返虚后期鬼修幽魂叟,又惊又怒,与鬼刃几乎同时暴起出手!
幽魂叟干枯的手掌中幽光一闪,出现一杆缠绕着无数痛苦哀嚎虚影的招魂幡,他猛地摇动幡面,霎时间,阴风怒号,万千面目扭曲、发出凄厉刺魂尖啸的厉鬼汹涌而出,迅速凝聚成一条体型庞大、张牙舞爪的黑色魂龙,带着吞噬一切的怨毒气息,悍然扑向白璞!
鬼刃则身形如同鬼魅般一晃,原地留下数道凝实难辨的残影,手中两柄淬着幽蓝色、显然剧毒无比的匕首,如同黑暗中潜伏的毒蛇终于亮出獠牙,从数个极其刁钻狠毒的角度,无声无息地刺向白璞周身要害!
面对两位返虚后期强者的含怒合击,白璞那琥珀色的虎目中非但毫无惧色,反而战意更加高昂!他发出一声更加狂暴的虎啸,庞大的身躯不退反进,裂天戈残骸带着撕裂一切的意志悍然横扫,周身庚金神雷如同瀑布般爆闪倾泻,与那扑来的凶戾魂龙和如跗骨之蛆的匕首残影,毫无花哨地硬撼在一起!
“轰隆隆——!!!”
恐怖的能量对撞爆鸣声,如同连绵不绝的惊雷,在狭窄的街道中疯狂回荡,震得两侧墙壁上的碎石簌簌落下,地面都在微微震颤!
就在幽魂叟和鬼刃两人的注意力与绝大部分力量,都被白璞那悍勇无匹的攻击牢牢吸引住的致命瞬间——
楚云动了!
《流云步》被他催发到自身所能掌控的极致,配合着他对空间之力那一丝玄之又玄的微妙感悟,使得他的速度快到了一种匪夷所思的地步,原地只留下一道如同水墨画般缓缓消散、几乎能以假乱真的残影。
下一刻,他已如同真正的瞬移般,无视了自身布下阵法的些许残留影响,精准无比地出现在了正全力操控招魂幡的幽魂叟身侧!太初道剑不知何时已然完全凝实,紧握在手,剑身灰蒙蒙的光华极致内敛,却散发出一股令周围空间都微微扭曲、仿佛万物终焉的破灭道韵。
“混沌归墟,万法皆寂,一剑……无声!”
没有璀璨夺目的剑光爆发,没有浩大惊人的能量声势,只有一道细微到极致、仿佛能吞噬周围所有光线与声音的灰色剑丝,如同情人间最轻柔的低语,又如同死神悄然挥下的镰刀,悄无声息地、却又带着绝对锁定意味地,刺向幽魂叟的眉心——那神魂核心所在之处!
这一剑,将混沌之力那侵蚀、同化、湮灭万物的核心特性发挥到了当前境界的极致,更是隐隐蕴含了楚云对太初衍道剑更深层次“道灭”真意的一丝理解与尝试!
幽魂叟身为返虚后期强者,灵觉何等敏锐?在楚云身形消失的瞬间,他便已心生警兆!但楚云这一剑,实在太快,太诡异,太超出常理!
那灰色剑丝仿佛直接无视了空间的正常阻隔,以一种他无法理解的方式,直接锁定了他隐藏在识海最深处、与性命交修的神魂核心!一股前所未有的、冰冷彻骨的死亡阴影,瞬间将他彻底笼罩!
他发出惊恐的尖啸,拼命催动体内浩瀚的魂力,那杆招魂幡如同拥有生命般急速回防,幡面上涌现的万千厉鬼发出更加凄厉的哀嚎,前仆后继地凝聚成一面厚实无比、闪烁着无数痛苦面孔的漆黑魂盾,死死挡在身前!
然而,那一道细微的灰色剑丝,在触及魂盾的刹那,并未发生预想中惊天动地的能量碰撞与爆炸。
而是如同烧红的烙铁,遇到了最寒冷的坚冰,发出一种令人牙酸的“滋滋”声,悄无声息地“融”了进去!
那面凝聚了幽魂叟大半魂力与无数厉鬼怨念的厚重魂盾,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接触点开始,迅速变得透明、虚化、瓦解!连带着其后方的万千厉鬼虚影,都如同被投入虚无的火焰,连哀嚎都来不及发出,便魂体溃散,化为最本源的阴气消散!
混沌之力,湮灭万法!
“不——!这不可能!!”幽魂叟发出了此生最惊恐、最绝望的尖叫!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股代表着终极寂灭的力量,已然无视了他所有的防御,直接作用在了他的神魂本源之上!
他疯狂地、不顾一切地燃烧起自己苦修数百年的本源魂力,试图挣脱那如同命运枷锁般的剑意锁定,身形暴退,想要拉开距离。
但一切都是徒劳。在那道代表着“归墟”与“道灭”的灰色剑丝面前,他的挣扎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噗嗤!”
一声轻微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声响过后,幽魂叟所有疯狂的动作猛然僵住,他眼中那两簇跳动了数百年的幽绿色魂火,如同被狂风吹灭的烛火,瞬间彻底熄灭,只剩下空洞与死寂。
他的眉心处,出现了一个细小的、仿佛朱砂点就的红点。
随即,道道蛛网般、散发着灰败死气的裂纹,以那红点为中心,迅速蔓延至他的全身,从头到脚。
下一刻,他整个身躯,连同那杆陪伴他多年的招魂幡,如同经历了万载风化的沙雕,又如同被无形的橡皮擦从世间抹去,悄无声息地崩塌、湮灭,化为一片细微到极致的尘埃,随风飘散,没有留下任何曾经存在过的痕迹。
形神俱灭!
一位在幽冥域凶名赫赫、修为达到返虚后期的强者,竟被楚云这看似平淡无奇的一剑,直接秒杀!连一丝残魂都未能逃脱!
这石破天惊、远超常理的一幕,如同最寒冷的冰水,瞬间浇透了剩余鬼刃和那两名刚刚勉强摆脱阵法影响、正欲冲上前来的返虚中期鬼修的心神!
鬼刃眼睁睁看着幽魂叟在他面前化为飞灰,感受着那灰色剑丝残留的、令他神魂都在颤栗的寂灭气息,再看楚云那持剑而立、眼神冰冷如同万载玄冰、仿佛没有任何情感波动的身影,一股前所未有的、深入骨髓的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几乎要将他的思维都冻结!
他终于彻底明白,为何影枭大人会那般憋屈地陨落,为何阴骨长老要不惜调动如此力量、亲自坐镇来对付这个“人族小子”!
这根本不是什么可以随意拿捏的软柿子!这是一个怪物!一个掌握着毁灭与终结力量的杀神!一个行走在人间的……混沌使者!
逃!必须立刻逃!不惜一切代价逃出去!将这里发生的一切,尤其是这恐怖的混沌剑道,立刻、马上禀报给阴骨长老!
鬼刃心中再无半分战意,只剩下无边的恐惧与求生欲。他猛地捏碎一枚一直贴身携带、作为最后保命底牌的黑色骨符!
“咔嚓!”
骨符应声而碎,浓密如实质、仿佛能隔绝一切探查的黑雾瞬间爆开,将他全身牢牢包裹,一股强烈的、不稳定的空间波动立刻荡漾开来——这是夜幽皇子亲自赐下的珍贵遁符!
“想走?问过我的剑了吗?晚了!”
楚云岂会放任这个明显是头目、知晓内情的家伙逃离?他的混沌道瞳早已如同最精密的锁链,死死锁定其独特的神魂本源波动。
他并指如剑,虚点向自己的眉心。识海之中,那柄经过九幽魂泉初步滋养、光华更胜往昔的混沌魂剑,微微一震!
一道无形无质,却蕴含着“破法”、“审判”无上道韵的魂力尖刺,后发先至,瞬间跨越了两人之间的物理距离,无视了那浓密黑雾的阻隔与空间波动的干扰,如同穿越了维度般,狠狠刺入鬼刃的识海最深处!
“啊——!!!”
鬼刃发出一声凄厉到极致、完全不似人声、充满了极致痛苦与绝望的魂嚎!那即将完成的遁术如同被掐住了咽喉,瞬间被打断、崩溃!
周身的黑雾剧烈翻滚、溃散,显露出他抱着头颅、从半空中栽落下来的狼狈身影。他在地上疯狂地翻滚、抽搐,七窍之中不可抑制地溢出浓稠的黑色魂血,周身原本强横的气息如同决堤的江河,一泻千里,神魂核心已然遭受了无法挽回的重创!
楚云身形如电,一步踏出,已来到如同死狗般瘫软在地的鬼刃身前。太初道剑那冰冷的剑尖,带着一丝灰蒙蒙的混沌剑气,精准地点在其眉心皮肤之上,剑气吞吐不定,随时可以湮灭其最后一点生机。
“说!阴骨此刻具体在何处掌控全局?夜幽在枉死城内,除了你们和那支暗卫,还有何布置?听风楼与你们勾结到了何种程度?”楚云的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人类情感,如同万载寒风刮过。
鬼刃神魂遭受重创,意识已然模糊涣散,在死亡最直接的威胁,以及眉心那缕混沌剑气带来的、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归于虚无的极致恐惧下,他断断续续地、如同梦呓般交代:
“阴骨长老……就……就在附近……最高处……俯瞰……掌控……一切……”
“殿下……通过听风楼的……最高权限……已完全……掌控……我们的……行踪……”
“城内……还有……一支……完全由死士组成的……‘幽冥暗卫’……具体人数……不知……由阴骨长老……直接……指挥……”
“听风楼……副楼主……已被……殿下……收买……”
得到想要的关键信息,楚云不再有丝毫犹豫,剑尖微不可察地向前一吐,精纯的混沌剑气瞬间涌入,如同最有效率的清道夫,将鬼刃的神魂核心彻底湮灭,化为虚无。
他动作麻利地迅速打扫战场,将鬼刃、幽魂叟以及那三名中期鬼修身上有价值的储物袋、法器(包括那个能追踪的黑色罗盘)全部收起。
随即,屈指弹出一小簇灰蒙蒙的混沌真火,火焰所过之处,包括幽魂叟所化的那片尘埃在内,所有的尸体、血迹、战斗残留的能量波动,都被焚烧、净化得一干二净,仿佛这里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然而,就在他刚做完这一切,准备招呼白璞,立刻离开这片是非之地,远遁千里的刹那——
一股远比鬼刃、幽魂叟强大十倍、阴冷百倍、沉重千倍,如同整个九幽地狱的重量都压了下来般的恐怖威压,如同实质的、冻结一切的无形天幕,骤然降临!
将方圆数千丈的空间,彻底凝固、封锁!
空间仿佛在瞬间变成了粘稠无比、坚逾精钢的胶体,每一寸空气都重若山岳,强大的领域之力如同无数无形的大手,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疯狂地压迫着楚云和白璞的肉身、经脉,乃至最深处的神魂!
在这领域之内,连思维仿佛都变得迟滞起来!
一个低沉、沙哑,如同万年尸骸相互摩擦、又如同来自墓穴最深处的叹息般的声音,在死寂的夜空中缓缓响起,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漠然,以及绝对的冰冷:
“不错的本事……难怪能杀影枭,灭鬼刃,连幽魂叟这老家伙都栽在了你手里……本座,倒是小瞧你了。”
远处,乱葬岗那片坟冢最为密集、阴气几乎凝结成液的边缘地带,一道笼罩在几乎化不开的浓郁黑雾中的佝偻身影,如同从地狱中爬出的恶鬼,缓缓浮现而出。
他手中,握着一柄由不知名强大生灵的完整脊椎炼制而成的惨白色骨杖,杖身扭曲,散发着不祥的气息。杖头处,镶嵌着一颗仿佛还活着、布满狰狞血丝、正缓缓转动着的诡异眼球,那眼球正死死地“盯”着楚云和白璞的方向。
正是阴骨长老!这位返虚大圆满的强者,终于……不再隐藏,亲自出手了!
楚云的心,猛地沉了下去,如同坠入了无底冰渊。他清晰地感受着那几乎令人窒息、生不出反抗念头的返虚大圆满威压,以及那如同铜墙铁壁般彻底封锁了所有退路的领域之力。
他知道,今晚……恐怕真的难以善了了。这将是他踏入返虚境以来,所面临的最为严峻、最为接近死亡的考验!
他死死握紧了手中的太初道剑,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混沌道体被他全力运转,灰色的混沌道韵如同沸腾的潮汐般在周身流转、奔腾,竭力抵御着那无处不在、无孔不入的恐怖领域压迫。
白璞也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它低伏下庞大的身躯,喉咙深处发出混合着愤怒与警惕的沉闷低吼,周身白金煞气冲霄而起,裂天戈残骸嗡嗡作响,与阴骨那如同实质的黑暗领域,进行着激烈的、肉眼可见的能量对抗,溅起一圈圈无形的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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