熵之棱镜的核心区域没有光,也没有声。
严燕林悬停在混沌的正中央,脚下是翻滚的暗紫色气浪,每一次涌动都带着六界生灵最纯粹的负面情绪 —— 怨怼、不甘、痴缠、绝望,像无数根细针钻进他的识海。他能清晰感知到,九份毒腺中最后缺失的那一块,就藏在这片混沌的最深处,那是 “爱恨交织” 的本源,以妲己残魂为载体,凝结成了宇宙间最顽固的屏障。
“就是这里了。”
他握紧了掌心的八枚毒腺,那些曾让他历经生死的 “毒”—— 贪婪、怯懦、傲慢、嫉妒…… 此刻竟散发出微弱的暖光,像是在呼应着最后一份同类。但这暖光刚触碰到外围的混沌场,便被瞬间吞噬,暗紫色气浪骤然暴涨,化作一张巨大的人脸轮廓,眉眼间带着惊心动魄的妖异与悲凉。
是妲己。
那张脸没有实体,由无数流转的记忆碎片拼凑而成:鹿台的酒池肉林里,她身着凤冠霞帔,指尖划过纣王布满皱纹的脸颊,眼底却无半分笑意;摘星楼上,她看着姜子牙举剑相向,长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嘴角勾起的弧度一半是嘲讽,一半是决绝;封神台上,她的魂魄被锁链缚住,望着漫天神佛,眼中翻涌的是焚尽一切的恨意,却又在最深层藏着一丝无人察觉的茫然。
“擅闯者,死。”
冰冷的声音不是从耳边传来,而是直接响彻识海。严燕林只觉脑袋一阵剧痛,混沌场突然剧烈收缩,无数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向他的意识 —— 有被妲己蛊惑的诸侯阖家覆灭的惨状,有忠臣良将被污蔑处死的悲愤,有六界生灵因她的 “毒” 而妻离子散的哀嚎。这些记忆并非虚幻,而是真实发生过的过往,此刻被毒腺的力量具象化,化作最锋利的刀刃,要将他的意志凌迟。
他下意识地运转体内仅剩的灵力,想撑起屏障抵御,可刚一催动力量,那些记忆碎片便如附骨之疽般黏上来,顺着灵力的流动侵入四肢百骸。严燕林眼前一黑,竟直接坠入了记忆幻境之中。
脚下不再是混沌气浪,而是鹿台的白玉台阶,冰冷的触感顺着鞋底蔓延上来。远处,纣王正搂着妲己饮酒,殿内歌舞升平,丝竹之声靡靡入耳,可那些舞姬的脸上却毫无血色,眼神空洞得如同傀儡。
“姜丞相,别来无恙?”
妲己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严燕林猛地回头,看见她正缓步走来,凤袍拖曳在地上,裙摆上绣着的九尾狐栩栩如生,仿佛下一秒就要挣脱布料,扑上来将他撕碎。但她的眼神却很奇怪,没有记忆中那般狠戾,反而带着一丝探究,像是在透过他的脸,看着另一个人。
严燕林心中一凛 —— 她看的不是自己,是姜子牙。
作为姜子牙的转世,他体内流淌着那位封神者的元神碎片,此刻被妲己毒腺的力量唤醒,竟让这残魂产生了错觉。他没有立刻反驳,而是沉默地看着她,试图从这幻境中找到破局的关键。
细纲中早已点明,这份毒腺的屏障并非武力可破,而是需要共情与理解。严燕林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警惕,轻声开口:“鹿台虽好,却困不住真正的自由。”
妲己的脚步顿住了,眼底的探究更浓:“自由?本后身为王后,享尽荣华富贵,何谈不自由?”
“荣华是枷锁,富贵是牢笼。” 严燕林指着那些麻木的舞姬,“她们本是寻常女子,却因你的喜好,被困于此,如同失去灵魂的木偶。你又何尝不是如此?世人皆说你蛊惑君王,祸乱朝纲,可谁又问过你,是否真的愿意做这千古罪人?”
这句话像是戳中了妲己的要害,她的身形猛地虚化了一瞬,混沌场的波动也随之紊乱。严燕林心中一动,知道自己找对了方向 —— 这份 “爱恨交织” 的毒,根源从来不是妲己的蛊惑,而是她对命运的反抗,对真挚情感的渴望,以及被世人误解的悲愤。
可就在这时,幻境突然剧烈摇晃起来,殿顶的瓦片纷纷坠落,纣王的笑声变成了凄厉的嘶吼,那些舞姬的脸瞬间变得狰狞,朝着严燕林扑来。
“放肆!”
毒源的声音轰然炸响,妲己的残魂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拉扯,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你…… 你不该看穿的……”
严燕林知道,毒源察觉了妲己残魂的动摇,开始强行撕裂幻境。他伸手想去抓住妲己的残魂,却只抓到一片虚无,眼前的景象瞬间崩塌,暗紫色的混沌气浪再次将他包裹,无数负面情绪如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他的意识彻底淹没。
他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仍在熵之棱镜的核心,只是识海剧痛难忍,嘴角溢出了鲜血。而前方的混沌场中,妲己的人脸轮廓变得更加扭曲,暗紫色的气浪翻涌得愈发狂暴,显然,下一次攻击只会更加猛烈。
严燕林擦去嘴角的血迹,握紧了掌心的八枚毒腺。他知道,这只是开始,要突破这道屏障,他必须真正走进妲己的内心,接纳她的爱与恨,才能拿到那最后一份毒腺。
而此刻,核心之外的六界战场,已是一片炼狱。
左天龙率领的人族军正死守着最后一道防线,无数由负面情绪凝聚而成的 “情感傀儡” 疯狂冲击着阵形,那些傀儡都是曾经的六界生灵,此刻双眼赤红,失去了所有神智;阿蛮化出本体九尾白狐,以妖族的 “血脉共鸣” 发出悠长的啸声,试图唤醒部分傀儡的神智,可收效甚微,她的身上已布满了伤口;墨枢悬浮在数据宇宙的核心节点,双手快速结印,无数数据流在他身边交织,竭力稳定着濒临崩溃的数据法则,额头上布满了汗珠。
严燕林通过信念链接感知到了盟友们的困境,心中愈发焦急。他必须尽快突破屏障,提取毒腺,否则,六界联军撑不了多久了。
他深吸一口气,再次看向那片狂暴的混沌场,眼神坚定:“妲己,我知道你心中的苦楚。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你独自承受。”
话音落下,他主动朝着混沌场深处飞去,准备迎接下一轮更猛烈的冲击。而那片暗紫色的气浪中,妲己的人脸轮廓停顿了一瞬,眼底似乎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随即又被浓重的恨意覆盖。
熵之棱镜的核心,一场关于爱恨、信念与意志的较量,才刚刚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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