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心中一颤,晨雾般的眸子看向安湄,看到了对方眼中那份毫不掩饰的信任和一种近乎托付的沉重。她重重点头:“好。”
与此同时,行宫外围,密林深处。
几个黑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汇合。他们是萧景琰“蛛网”的成员,精通潜伏与暗杀。
“查清楚了,”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东墙防御最强,南墙次之,北墙倚靠山壁,最难攀爬,但巡逻间隙相对较长。西面……是行宫内部人员活动区域,防守外松内紧,尤其是最里面那个独立小院,守卫密度极高,几乎是五步一岗,十步一哨,还有暗桩。应该就是目标所在。”
“硬闯不可能。”另一个声音接口,“安湄的亲卫不是吃素的。必须从内部打开缺口,或者……让他们自己乱起来。”
“内部?”先前那人冷笑,“安湄治军极严,亲卫更是铁板一块,很难收买。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从那个医女身上下手。”黑影眼中闪过一丝阴毒的光,“根据城内眼线之前的情报,还有我们观察到的物资进出,那个叫白芷的医女,为了救安若欢,几乎耗干了自身。她需要大量珍稀药材。我们的机会,或许就在下一次的药材补给上。”
几人低声密谋起来,一个阴险的计划逐渐成形。他们无法强攻,也无法轻易收买核心人员,但他们可以在必需品上做文章,下毒、调包、或者利用假情报设下陷阱……目标直指白芷和依赖她治疗的安若欢。
“立刻传讯给主上,我们需要几种特定的、难以察觉的混毒,以及……几个擅长伪装和模仿笔迹的人。”
行宫内,陆其琛并未休息。他带着亲卫,亲自巡查着每一处岗哨,检查着每一处防御工事的修补情况。他的脚步沉稳,目光锐利,不时停下与守夜的士兵低声交谈几句,拍拍他们的肩膀。虽然他的话依旧不多,但那沉稳的身影和偶尔流露出的、带着沉痛歉意的眼神,却奇异地安抚着士兵们紧绷的神经。这位曾经让他们又敬又畏、又因冒进而付出惨痛代价的统帅,似乎在血与火的洗礼中,蜕变得更加可靠。
巡查到靠近静室的外围时,他停下了脚步,目光复杂地望向那片被严密守护的区域。里面躺着的是为他几乎赔上性命的挚友和兄弟,还有那个不顾一切救人的医女。悔恨依旧噬咬着他的心,但更多的是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感——必须守住这里,必须让他们活下去。
“王爷,”一名副将低声汇报,“巡逻队在后山发现了几处可疑的踪迹,像是有人长时间潜伏观察留下的,但对方很警惕,没有留下太多线索。”
陆其琛眼神一冷:“加派双倍暗哨,覆盖后山所有可能窥视行宫的制高点。告诉兄弟们,眼睛放亮些,耳朵竖起来。萧景琰的毒蛇,可能已经钻到我们眼皮底下了。”
“是!”
静室内,白芷得到安湄的允准后,不再犹豫。她强撑着精神,开始详细列出所需药材的种类、分量、以及苛刻的处理要求。每一笔都极其慎重,她知道,这可能是最后的赌博。
写完后,她将清单郑重交给安湄派来的亲卫统领。“务必小心,药材的品相、年份,一点都不能错。煎药的所有器具,全部要用沸水煮过三遍。取水,必须是我指定的那口活泉眼,取水前验毒。”
“白姑娘放心,属下亲自去办!”统领肃然接过清单,如同接过军令。
统领离去后,静室内再次恢复寂静。白芷疲惫地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手指无意识地按着刺痛的太阳穴。高强度的精神集中和内力消耗,让她几乎虚脱。
就在这时,榻上的安若欢发出了一声极轻的、模糊的呓语。
白芷猛地睁开眼,快步走到榻边。
安若欢并没有醒,但眉头紧锁,嘴唇微微翕动,似乎在忍受着某种痛苦,又像是在无意识地呼唤着什么。
白芷的心一下子揪紧了。她俯下身,仔细倾听。
“……芷……”极其微弱的气音,几乎细不可闻。
白芷的身体猛地一僵,晨雾般的眸子瞬间睁大,难以置信地看着安若欢即使在昏迷中依旧痛苦的面容。他……是在叫她的名字?
一股巨大的酸涩和难以言喻的悸动瞬间冲垮了她的心防。她颤抖着伸出手,想要抚平他紧蹙的眉头,指尖却在即将触碰到他时停住了。
就在这时,安若欢仿佛感应到了什么,那只一直无意识攥着她衣角的手,微微动了一下,然后用一种近乎本能的力量,摸索着,准确地握住了她停在半空的手。
他的手依旧冰凉,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度,将她的手掌紧紧包裹住,仿佛那是溺水之人抓住的唯一浮木。
白芷的手微微一颤,却没有挣脱。感受着他掌心那微弱却真实的力度,看着他无意识中流露出的依赖,所有的挣扎、恐惧、疲惫仿佛在这一刻都有了答案。晨雾般的眸子里,水光潋滟,最终化作一滴滚烫的泪,悄然滴落在他苍白的手背上。
她缓缓回握住他的手,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柔和坚定:
“我在……一直都在……”
“别怕……我会救你……无论如何……”
夜色深沉,行宫如同一头蛰伏的巨兽,在黑暗中喘息。白芷清单上所需的几味关键药材,尤其是“鬼哭藤”与“蚀心草”,皆非寻常之物,即便以安湄的权势和渠道,调集也需要时间,且必须慎之又慎。
亲卫统领亲自带队,分三路秘密出发。一路持安湄手令,前往距离最近的、由安家暗中控制的一处秘密货栈调取储备;另一路伪装成商队,前往渊国黑市最大的药材集散地“鬼市”采购;最后一路则直奔百里外一座以险峻和盛产稀有药材闻名的深山,准备冒险采集新鲜药草。
然而,萧景琰的“蛛网”早已张网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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