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皇宫出来,云逸只觉比在战场上厮杀一场还要疲惫不堪。
回到兵部衙门,迎着同僚们更为复杂的目光,他硬着头皮熬到了散衙之时。
刚走出兵部大门,还没等他喘口气,一个熟悉且带着几分夸张热情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云兄弟!可算等到你散衙啦!”
云逸抬头,只见林远身着一身艳丽夺目的亮蓝色锦袍,带着几个豪仆,正笑容满面地迎上前来,一把便抓住了他的胳膊,那力道之大,让云逸怀疑他是不是想把自己的胳膊卸下来。
“林……林军需?”云逸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弄得有些懵。
这位大将军的小舅子,自从上次“救命之恩”后,确实说过要“报答”,但云逸只当是客套话,没想到他还真找上门来了。
“哎呀,叫什么军需,太见外了!叫林兄,或者直接叫林远就行!”林远用力拍着云逸的肩膀,一副“咱俩不分彼此”的模样,“走走走,今日哥哥我做东,带你好好领略一番京城真正的繁华!你看看你整日泡在兵部那堆破文书里,人都快发霉了!”
云逸被他连拉带拽,根本来不及拒绝,心里叫苦不迭:“大哥,我刚从宫里被皇帝训完,身心俱疲,只想回去啃个烧饼睡大觉啊!”
但面上还得挤出笑容:“林兄太客气了,这实在不好意思……”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救了我的命,那就是我林远过命的兄弟!”林远把胸脯拍得砰砰作响,“哥哥我别的不敢说,在这京城吃喝玩乐方面,那可是了如指掌!保证让你大开眼界!”
说着,也不管云逸愿不愿意,直接把他塞进了旁边一辆装饰奢华的马车里。
马车内部铺着柔软的毯子,小几上还摆放着时令鲜果和精致的点心。
“林兄,咱们这是要去哪儿?”云逸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心里有些没底。
“放心,都是好去处!”林远神秘地眨眨眼,“先带你去‘八珍楼’尝尝地道的淮扬菜,他家的蟹粉狮子头堪称一绝!然后去‘听涛阁’听听小曲,最后嘛……嘿嘿,哥哥再带你去个更妙的地方,保管让你乐不思蜀!”
云逸听得头皮发麻,这一套流程下来,怕是要到半夜。
他试图挣扎一下:“林兄,这……这太破费了,而且我明日还要点卯……”
“点卯怕什么!晚点去也没人敢说你!”林远大手一挥,满不在乎,“云兄弟,你如今可是陛下跟前的红人,又刚在荣亲王府露了脸,谁敢给你脸色看?放心玩!一切有哥哥我!”
云逸:“……”他感觉自己好像上了贼船。
果然,到了八珍楼,林远直接包下了最好的雅间,山珍海味点了一大桌,还叫了两个唱曲的姑娘在一旁助兴。
席间,林远滔滔不绝地给云逸讲述着京城各路纨绔子弟的趣事,哪个国公家的小公爷最爱斗鸡,哪个尚书家的公子最近为了个青楼女子与人打破了头……听得云逸哭笑不得,只能埋头苦吃,心里吐槽:“这哪是报恩,这是要把我往纨绔圈子里拉啊!徐大将军知道了会不会清理门户?”
酒足饭饱,林远又拉着云逸去了听涛阁。
听着咿咿呀呀的江南小调,云逸昏昏欲睡,只觉比看兵部卷宗还折磨人。
林远却听得摇头晃脑,时不时还跟着哼两句,一副资深票友的模样。
从听涛阁出来,已是华灯初上。
林远带着七八分醉意,搂着云逸的肩膀,神秘兮兮地说:“云兄弟,前面就是‘百花深处’了,那可是京城最有名的销金窟!里面的姑娘,个个都是绝色佳人,尤其头牌‘柳大家’,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等闲人可难见着!哥哥我好不容易才托人约上了,今晚带你开开眼!”
云逸一听“百花深处”,头皮都快炸开了。
这地方他听鬼手七提过,消费极高,背景也复杂,是许多勋贵子弟流连之地。
他连忙摆手:“林兄,林兄!使不得,使不得!这地方太……太喧嚣了,我有些不胜酒力,还是改日吧?”
“诶!到了门口哪有不进去的道理!”林远不由分说,拉着他就往那灯火辉煌、香气袭人的大门里走,“放心,有哥哥在!”
刚进大门,一股浓郁的脂粉香气便扑面而来,莺声燕语不绝于耳。
龟公一见林远,立刻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哎呦,林爷!您可算来了!柳大家已经在楼上雅间候着了!这两位是……”他的目光落在云逸和他身后一名一直沉默寡言的年轻护卫身上。
“这是我过命的兄弟,云爷!这位是……呃,随从。”林远大手一挥,“赶紧前面带路!”
那龟公一听“云爷”,眼神微微一动,但立刻掩饰过去,躬身引路。
就在他们准备上楼时,旁边一个雅间里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和瓷器破碎的声音。
紧接着,门被猛地推开,几个衣着华贵、但明显喝高了的年轻公子哥摇摇晃晃地走了出来,为首一人面色倨傲,指着引路的龟公骂道:“狗东西!不是说柳大家今晚有恙不见客吗?怎么他们能上去?看不起小爷是不是?”
龟公脸色一白,连忙赔笑:“张公子息怒,这……这是早就定下的……”
“定你娘!”那张公子一把推开龟公,醉眼朦胧地扫过林远和云逸,最后目光落在云逸身上,带着不屑,“哪来的不长眼的东西,敢跟小爷抢人?知道小爷是谁吗?”
林远一看这架势,酒醒了一半,连忙上前打圆场:“哎呦,我当是谁,原来是张贤弟!误会,都是误会!这位是云逸云将军,陛下亲封的骁骑尉,大家都是自己人……”
“骁骑尉?五品武官?”那张公子嗤笑一声,更加嚣张,“我爹是吏部左侍郎!你一个五品的莽夫,也配跟小爷抢姑娘?滚开!”
他身后几个公子哥也跟着起哄,言语间满是鄙夷。
云逸眉头微皱,他不想惹事,但被人指着鼻子骂“莽夫”,心里也略略有些不爽。
他正想开口,身后那个一直沉默的年轻护卫却突然上前一步,挡在云逸身前,目光平静地看着那张公子,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冷意:“张公子,请自重。”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跟小爷说话?”张公子勃然大怒,抬手就想推开那护卫。
谁知那护卫身形稳如泰山,张公子推了一把,竟如同推在铁铸的雕像上,自己反而踉跄了一下。这下可捅了马蜂窝,张公子觉得在同伴面前丢了面子,怒吼道:“反了!反了!给我打!”
他身后几个家丁模样的壮汉立刻围了上来。
林远吓得脸都白了,连连摆手:“别别别!张贤弟,有话好说!”
云逸心中叹了口气,这叫什么事儿?吃个饭听个曲也能卷入这种争风吃醋的破事里。
他体内那滴真元之雨微微流转,已经做好了随时“手滑”的准备。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一个清冷的声音从楼上传来:“何事在此喧哗?”
众人抬头,只见一位身着素雅白裙、怀抱古琴、气质清冷如兰的女子,正站在楼梯拐角处,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正是那头牌柳大家。
那张公子一见柳大家,气焰顿时矮了三分,但还是梗着脖子道:“柳大家,你明明答应见我,为何又接待他人?”
柳大家目光淡淡扫过云逸和林远,最后落在张公子身上,语气平淡无波:“张公子怕是记错了,妾身从未答应见你。今晚的客人,是林公子早就定下的。诸位若是来听曲寻欢,百花深处欢迎,若是来闹事的,就请回吧。”她话语虽轻,却自有一股不容置疑的气势。
张公子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还想说什么,他身边一个稍微清醒点的同伴连忙拉住他,低声道:“张兄,算了,这柳大家据说背景不简单,连荣亲王都给她几分面子,闹大了不好看……”
张公子咬了咬牙,恶狠狠地瞪了云逸一眼,撂下一句“走着瞧!”,便带着人悻悻离去。
一场风波,总算平息。
林远长长舒了口气,抹了把冷汗,对云逸苦笑道:“云兄弟,对不住,对不住!没想到碰上张侍郎家这个混世魔王,扫了雅兴。”
云逸倒是无所谓地笑了笑:“无妨,林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这‘百花深处’,看来与我八字不合,咱们还是改日再聚吧。”他心里想的是:“赶紧撤!再待下去不知道还要惹出什么麻烦!这林远的‘报恩’,简直是要命!”
林远见云逸去意已决,也不好再强留,只得将他送出百花深处。
回到马车上,云逸揉了揉眉心,只觉身心俱疲。
他望着窗外流光溢彩的夜市,无奈地笑了笑。
“这林远,报恩的方式还真是……别致。差点就把我卷入勋贵子弟的斗殴圈里了。”他摇了摇头,“不过,经此一闹,我这‘北境莽夫、幸进之徒’的名声,在京城纨绔圈里,怕是更要坐实了。”
也罢,福祸相依。
至少,经过这么一折腾,某些人对他“只懂打仗、不通世故”的印象,应该会更深刻一些吧?这对他暗中调查,或许也并非全是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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